看着那封精致的烫金封函，沈初棠眸光微闪。
她知道，要拿到国家钢琴乐团的邀请函，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
沈暮舟一定耗费了很多的心血和人脉。
可这一切真的就这样过去了吗？
也是，在他眼里，这一切都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一件事后弥补的礼物，就可以维系住时、乔两家的合作关系，也可以哄好她。
多划算的买卖。
想到这，沈初棠轻声笑了笑。
她理解他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选择，也接受她是被他放弃的那个选项。
但这不代表她也能轻拿轻放。
她正想拒绝，沈母在楼上叫了沈暮舟一声。
他把信封放在她怀里，然后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乖，哥哥先去忙了。”
姿态语气，一如从前亲昵。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沈初棠默不作声地把这封推荐函扔进了垃圾桶里。
动作干脆利落。
没有丝毫犹豫。
离开前一天，沈初棠在那份《解除收养关系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她把这份协议放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新婚礼物里，推着轮椅下了楼。
院子里的佣人忙成一团，不停搬着各种东西上车。
沈母正在清点着东西，她走过去，和她打了声招呼。
“阿姨，我今天的飞机，没办法去参加哥哥的订婚宴。”
沈母点了点头，也不太在意这点事，嘱咐了几句。
“你一个人注意安全，飞机落地后打个电话，给我们报个平安。今天我们和暮舟应该都很忙，就不去送你了。”
正好从外面进来的沈暮舟闻言抬头，眉头微蹙。
“送谁？”
沈母还没来得及开口，刚好下楼的沈父就岔开了话题。
“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
看着门口排成长队的车流，沈初棠走到沈暮舟身前，把礼盒送到了他手上。
“新婚快乐，哥哥。”
她的语气很平淡，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似是在真心祝福一样。
可沈暮舟却无端地有些心烦意乱。
在父母的注视下，他只能接过这份礼物，随手丢在了后备箱。
随后，他微微弯下身体，压低了声音。
“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不要乱跑，也不要想太多，这次订婚，真的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时至今日，听到他还拿这些话搪塞自己，沈初棠莫名地想笑。
她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即使是在撒谎，那双好看的眼眸依然清冷如雪，没有沾染上任何情愫和欲望。
似是天性就不会动情动心一般。
她轻抿着唇，没有回应他。
看到她这副表情，沈暮舟突然有些慌乱。
他还想再解释解释多安抚安抚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暮舟，我们已经上车了，你们出发了吗？”
他抬起手看了看时间，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上了车。
车辆启动前，沈暮舟最后回头，看了看窗外。
沈初棠抬起手，轻轻说了句什么。
根据口型，他依稀能分辨出，前一句是“再见”。
而后一句“再也不见”，则淹没在了冷风中。
等到最后一辆车也驶离后，沈初棠回到了客厅。
管家已经帮她把行李箱抬了下来，语气恭敬。
“小姐，现在出发吗？”
沈初棠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住了十三年的“家”。
沙发上堆满的玩偶抱枕、墙上挂着的她的自画像、展柜里成堆的手办……
如今都已经清理干净，等待新主人的入住，将它们一一填满。
但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拿起桌上那个装着她来到这个家时拍下的第一张照片的相框。
盯着照片上笑得灿烂而幸福的小女孩看了许久，她将它轻轻抱在了怀里。
“走吧。”
订婚宴结束时，已经是十一点了。
将乔晚晚一家人送到家后，沈暮舟开车回了家。
虽然累了一天，但他此刻很清醒，那颗犹如机器一般高效而精确的大脑还在不停运转着。
联姻的事已经定下来了，时、乔两家商议要合作的项目，不日就能拍板确定了。
这几个项目虽然牵扯面很广、涉及到的资金也不菲，但好在周期不长。
长则十个月，短则八个月，他就能完美收尾。
到时候合作结束，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和乔家解除婚约了。
一想到只需要再忍耐一年不到，就可以不用再逢场作戏，也不必再顾虑其他，沈暮舟长舒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他嘴角难得露出了一抹浅笑，拿起手机，给沈初棠打了个电话。
长时间的嘟声后，是已关机的提示音。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冷漠的机械音，沈暮舟的心止不住地跳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23:09分。
还不晚，沈初棠应该还没休息。
那手机为什么会关机呢？
沈暮舟不知道缘由，只能加快车速。
一个小时的车程，他四十分钟就赶到了。
在院子里停好车后，他抬起头，目光锁定了二楼那间卧室。
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灯光。
沈父沈母婚宴结束后就去陪老爷子团年了，所以客厅里也很安静。
他瞥了一眼，就发现房间里少了很多东西。
可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来，便叫来的管家。
“怎么家里感觉空了很多？”
“正好是年关，所以夫人和小姐都吩咐清理了一部分东西。”
沈暮舟这才想起昨天被丢出家门的那一大堆盒子。
他摆了摆手，把还在布置客厅的人都叫走了，提步往二楼最里间走去。
平常一拧就开的门，今天却被反锁起来了。
又敲了几下门，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沈暮舟回了书房一趟，拿来了备用钥匙。
门打开的瞬间，廊上的声控灯熄了，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他就站在门口，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温声开口。
“我知道你还没睡，还在生哥哥的气，是不是？”
回应他的，是冗长的寂静。
沈暮舟的耐心慢慢耗尽了。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说不尽的疲惫。
“联姻的事，我已经和你解释过好几次了，你就这么不信任哥哥吗？”
除了窗外偶尔刮起的风声，沈暮舟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知道她的脾气，一直不说话是在等他哄她。
所以哪怕心里有些不耐，但在新年之际，他还是放软了声音。
“好了，别闹了，马上就是新年了，今年不要哥哥陪你去放烟花吗？”
话音刚落，窗外就升腾起灿烂的烟花。
一闪而过的璀璨焰火，在刹那间照亮了房间。
第一眼，沈暮舟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直到一朵又一朵烟花炸开，他才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房间里，似乎没有人。
这个念头甫一产生，沈暮舟突然就有些不寒而栗。
他抬起手打开灯，刺眼的白炽灯亮起。
彻底照亮了，这间空无一人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