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芷宁,不就是我吗?
院子里传来汽车按喇叭的声音。
我手忙脚乱合上日记本,跌跌撞撞跑下楼。
在傅家,二楼是我的禁区,若是私自上去,会受到让人意想不到的惩罚。
可能是被剃光头发,也可能是被关在地下室三天……
总之,我飞快地逃下楼,回过神来时,已经恭恭敬敬跪在门口。
”欢迎傅先生和太太回家。“我低眉顺眼,娴熟地为他和情人江淼换上拖鞋。
傅寒声俯身,大力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半晌,冷不丁冒出句:
”温芷宁,你现在真是下贱得可以。“
放在往常我只会觉得他厌恶我至极,可今天莫名思索他话中的深意。
现在?
那之前呢?
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并不在意我的回答,嗤笑着拍了拍我的脸,沉声吩咐:
”打盆热水来给淼淼泡脚。“
我垂眸应了声”是“,起身时膝盖因长时间跪地发麻,险些栽倒。
余光瞥见江淼环着傅寒声的手臂,娇笑着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换来他难得的轻笑。
浴室的水声哗哗作响,我盯着木桶里蒸腾的热气,脑袋蓦然一阵刺痛。
模糊的记忆中,似乎也有人为我端来冒着热气的木桶,骨节分明的手探入水中调试温度,低沉的嗓音裹着笑意:”试试这个温度?“
傅寒声不耐烦的催促打断了我的思绪。
慌忙端起木桶,踉跄着走到江淼面前。
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将脚浸入水中,突然尖叫着踢翻木桶。
”好烫!你是不是存心要烫伤我!“
下一秒,巴掌落在脸颊,我被大力拽着撞向墙面。
”道歉。“傅寒声掐住我下颌,”现在就给淼淼跪下,舔干净地上的水。“
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怒意,我突然想起日记本里那句”我一定会对她好“。
喉咙莫名有些发紧,眼尾控制不住泛红。
”温芷宁,装可怜这套对我没用!“
男人另外一只手扯住头发,强行将我的脑袋按到地上。
洗脚水混着泪水,顺着脸颊滑入嘴角,咸涩得令人作呕。
我趴在冰凉的地板上,机械地伸出舌头,头顶是江淼的娇笑。
”寒声,她好像一条狗哦。“
傅寒声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皮鞋尖碾过我后颈。
”她可比狗听话多了。“
”舔干净,不然不许睡觉。“
说完,搂上女人纤细的腰,朝着二楼走去。
客厅只剩下我一人。
跪在地板上,我机械地舔舐着水渍,直到舌尖磨出了血。
深夜的傅家静得可怕。
抬眸,看向未关紧的书房门。
我下定决心般攥拳,摸黑走到二楼书房。
正中央的书桌上,那本被我匆匆合上的日记还保持着原样。
我借着月光往下翻。
前面都是深情款款的承诺,可翻到最后一页,字迹突然变得凌乱不堪,下笔的力度几乎要将纸页穿透,足以看出执笔之人有多愤怒。
”芷宁竟然要跟我离婚!不就是睡了个女明星,圈子里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我已经守着她自己过了五年,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不可能同意离婚,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半步!“
”只要让芷宁忘记这件事就好了,这样她就会继续留在我身边……“
歪斜的字迹戛然而止,墨点在纸页上晕开,像未干的泪痕。
一张泛黄的照片从日记中滑落。
画面上的傅寒声单膝跪地,虔诚地吻上女人带着戒指的无名指。
我颤抖着手捡起,看清女人相貌的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那是年轻一些的我,笑容肆意明艳。
与如今这个毫无生气,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自己般若两人。
心脏猛然一阵抽痛,泪水失控滑落。
原来,我根本不是什么爬床的保姆女儿,而是他曾经费尽心思求娶的妻子。
傅寒声,看着曾经心爱的女人像条狗一样匍匐在你身前摇尾乞怜,你很得意吧?
隔壁主卧传来响动。
我胡乱抹掉脸上的泪,将日记本恢复原样,悄无声息回到楼下。
直到躺上那张属于自己的硬床板,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安稳下来。
满心的疑问在脑海中炸开,可记忆却像是一团混沌,毫无头绪。
昏昏沉沉中,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保姆间的门被大力推开。
我被人揪起来,连甩了几个响亮的耳光。
江淼边拽着我往外走,边骂骂咧咧:
”你是猪吗?还不赶紧起来给小宝喂奶,要是饿坏了我儿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客厅里,傅寒声正晃着拨浪鼓逗弄摇篮里的小宝,头也没抬地说:
”小宝饿了,来喂奶。“
江淼揪着我的头发,镶着碎钻的指甲掐进头皮:
”磨蹭什么?难不成要我用开水烫你才肯听话?“
温热的乳汁不受控地渗出,小宝咬住时,我疼得浑身痉挛。
傅寒声终于抬眼,目光扫过我胸前的淤青,喉结动了动却只是说:
”别饿着孩子,待会再去打一针。“
乳白色的液体星星点点残留在身上,更衬得肌肤细腻。
傅寒声咽了下口水,眼底情不自禁染上欲色。
察觉到男人动情,江淼眼中闪过妒意,不动声色挡在我身前。
”打完这一针刚好把她送去刘总的红酒品鉴会。“
她接着转头看向我,捂嘴轻笑。
”姐姐,你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排队等着见你呢。“
闻言我浑身发颤。
在京北,人人皆知傅寒声的太太是一件明码标价的货物。
只要出的价足够高,不管是谁,都能做我的一夜恩客。
而江淼口中的刘总,是让我印象最深的一位。
他做灰产发家,心狠手辣,一鞭子下去能要掉人半条命,我身上的大半伤口大多拜他所赐。
上次从他那里回来时,我满身伤痕,高烧不退,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
也是那一次之后,傅寒声不再把我送出去应酬。
可如今?
刚结痂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顾不上尊严,我扑倒在傅寒声脚边。
”求求你不要送我去。刘总暴虐成性,我会死的……“
此时他眼底的欲望已经尽数消退,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声音冷得像冰:
”乖,去换身衣服,一会我带你过去。“
被管家拖下去之前,我看见他轻启薄唇,无声说了句:
”温芷宁,这就是你要离开我的代价。“
日记里那个对我百般体贴,万般爱意的傅寒声,和眼前这个好似连看我一眼都嫌脏的男人不断重合又撕裂,反反复复中,最后犹如泡沫般消散。
我绝望地闭上眼,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换衣间内的冷气灌进骨缝,两个管家一人按住我的一边身子,粗暴地将我塞进一件半透明纱裙。
拉扯间,我瞥见门口的全身镜。
里面的女人眼神空洞,脖颈与锁骨处青红交错的伤痕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宛如爬满荆棘的残花。
管家给我带上镶嵌水钻的项圈,谄媚地将链子递进江淼手中。
”夫人,已经准备好了。“
女人勾住链子,像拎着待宰的猎物般将我往前拽,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混着嘲笑:
”什么傅太太,连条狗都不如。“
玄关处,傅寒声正在整理袖口。
只看了一眼,便露出嫌恶的表情,催着江淼将我拽到车上。
车子驶进黑夜里,一路疾驰。
每靠近噩梦中的酒庄一分,我的心就下沉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