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缝里挤着未化的残雪,廊下冰棱将滴未滴。熟悉的场景让我猛然回神,我竟重生回了三十年前。
耳边响起小厮的咒骂声。
“哪里来的臭乞丐,还不滚开。”
我下意识朝门口快走几步,只见鸦青色直裰裹着单薄脊背,少年郎君伏在阶前,那双曾写出锦绣文章的手,此刻在寒风中冻的发青,苍白的几乎透明。
那是十九岁的谢长淮,前世与我相敬如宾三十载的夫君。
记忆中那双枯槁的手突然攥紧我的腕子,药气弥漫的床帐里,他浑浊的眼底泛起水光,“夫人,若有来世,求你将救我出泥潭的机缘让给庶妹晚晴,让我与她结下一世情缘。”
枯枝在廊下发出脆响,我猛地回神。前襟被泪水洇湿的凉意尚在,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寿衣冰凉的触感。
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庶妹林晚晴正带着丫鬟往这边来,鬓角的海棠花随着她的步子轻颤着。
“阿姐?”她疑惑地停住步子,“不是要去白云寺上香祈福,怎么不走了?”
我死死掐住掌心,指甲陷进重生时带回来的那道旧疤。前世谢长淮咽气时的叹息犹在耳畔:“纵使举案齐眉三十年,终究…意难平啊。”
我收回思绪,看着眼前明媚娇憨的少女。
“晚晴。”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今日不去了,我听门口有只受伤的雀儿在叫,你去看看吧。”
少女杏眼蓦地亮起,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我退后几步隐在廊柱后,恰好能看到门外发生的一切。
“阿姐骗人,哪有可爱的小雀儿,分明是个乞儿。哎呀,不要离我太近。”
记忆中的少年声音急急响起。
“小姐不要误会,我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因丢了盘缠,才会如此落魄。这是我的身份文书,上面还有官府的印鉴。”
谢长淮取出贴身存放的举子帖,如献宝般递给林晚晴查看。
林晚晴皱着鼻子凑近扫了眼,当看到帖子上的名次后,杏眸亮了亮。
“好吧,看在你是可怜读书人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来人,去给这位郎君取些吃食来。”
“是,二小姐。”
跟在身后的丫鬟赶忙照办。
谢长淮身子微僵,嘴唇蠕动数下,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
我猜出了他的纠结,依着现在的窘境,他需要一些银子撑到春闱。
可他有文人的骄傲,无法主动开口讨要。
前世我惜才,不但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更是暗中帮他化解了京中权贵考生的刁难。
妹妹娇憨明媚,无法共情谢长淮所经历的苦难。在她看来,能在谢长淮落魄时给他些吃食,对他已是大恩。
我看着门口那个无措窘迫的少年郎,心口微微有些发疼,希望他这一世的爱情能圆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