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有孕那天，小世子掉进了冬日的冰湖中。
我冒着生命危险跳进湖中救他，为此失去了腹中的孩子。
他却冷眼看着我哀嚎呼痛，满脸恶意。
“我全都知道了！你这个冒牌货，根本不是我的母妃。”
“你顶着她的名字和脸冒充她这么多年，我真想杀了你！”
剧烈的疼痛让我浑身颤抖，却不及我心中哀痛。
看着这个我呕心沥血养大的孩子。
我没有怨恨，也没有悲伤。
“你说的对，我是冒牌货。不用你杀，明日我自己走。”
......
“一个赝品，竟敢以王妃自居！”
江淮安喝止住想要来搀扶我的丫鬟：“谁都不许帮她！”
我忍着疼痛颤抖，深深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你冒充我母亲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他冷笑着一脚踹在我腿弯，我双腿一软，再次跌倒。
裙摆上的血迹大肆蔓延。
“冒牌货！你还想假扮我的母亲生孩子？痴心妄想！”
我头晕目眩，笑容惨淡：“你说的对。”
“我是个冒牌货，是个赝品......活该被你打假。”
“我怀的这个孩子......也是痴心妄想。”
“我也会自己滚，不会再碍你的眼。”
他没想到我会这样痛快，这样直接。
俊秀的小脸还带着恨意，来不及收回去。
剧烈的疼痛从我腹中传来，我缩成一团，大脑一片空白。
恍惚中，我听到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呼叫。
这样的场景，我好像曾经见过的。
十年前，我入王府探望姐姐洛锦玉，却正好撞见姐姐难产。
那时也是这样满目鲜血，这样嘈杂慌乱。
姐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孩子出来的时候，她只来及看了一眼，便撒手人寰。
“世子年幼，不能交给以后的新妇。”
“你是锦玉的亲妹妹，只有你来照顾孩子，她在九泉之下才能安息。”
洛家不愿失去肃王府这门姻亲，竟然想出了李代桃僵的荒唐招数。
肃王原本是不同意的，直到他看到了我的脸。
我长得与姐姐竟有九分相像。
“锦玉，你瞧，咱们的孩子多乖巧。”
他满身酒气，将我压到在榻上，疯了一样索要。
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洛锦书，只有肃王妃洛锦玉。
十年啊......
他们让我顶着洛锦玉的身份，伺候夫君，抚养世子。
谎言终于被拆穿。
——“你只是个冒牌货。”
眼泪肆意流淌，有人坐到我身边，替我轻轻拭去。
“我都听说了，孩子没有了，以后还会有的。”
江知白眼神冷淡：“淮安乍听说真相，心里接受不了，我想你应该理解。”
见我沉默不语，他叹了一口气：“他毕竟是个孩子，听说自己的母亲不是亲生的，难免做出失去理智的事。”
纵然早就想到他会提江淮安开脱，我心中还是疼的喘不过气来。
“稚子无辜，你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他看着我满身狼狈，忍不住皱眉：“满身血污，为何不换了衣衫？”
江知白速来好洁，不染尘埃。
可笑我刚刚失去了他的孩子，他竟还嫌弃我浑身血气。
“世子不许旁人伺候我这个冒牌货，我能被送回来，已经是世子开恩了。”
我面色苍白，自嘲一笑：“我如今这个样子，也没有力气起来换洗。”
江知白脸色一僵，将我虚揽进怀里。
“别难过了，这孩子本就不该来的。”
他轻轻啄了啄我的脸，慢条斯理：“我们早就说好的，不会生孩子，乖一点。”
万籁俱静，屋子里血气浓厚。
说好的，哪里是说好的。
明明是他强硬通知，我哪里有选择的权利。
——“我此生挚爱唯有锦玉，此生也只会有她生的孩子。”
——“你虽然以锦玉的身份生活在王府，可是我绝不允许你生下孩子。”
这十年来，每次行房，他都会亲自盯着我喝下避子汤。
唯一一次疏漏，便是前几日洛锦玉生辰，他酒后忘形。
也是这次，我有了孩子。
可如今这孩子也没有了。
我看着他毫不在乎的漠然，只觉得浑身发冷。
我知道，他说完乖一点，我应该含羞带怯，顺从点头。
可是这一次，我却突然不想了。
“王爷，如今世子已经知道真相，我继续顶替王妃已经没有意义了。”
“明天，我就要离开。”
温馨的气愤瞬间僵硬。
将知白的笑容淡去，脸上浮起怒意。
“淮安只是个孩子！”
“你身为妻子，忤逆夫君，教坏孩子，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我没有降罪于你，已经是对你开恩！”
“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我这里闹脾气？”
妻子？
我心中悲凉，只觉荒唐可笑。
当年江知白对我姐姐洛锦玉一见钟情，不顾身份地位的差异，执意娶她为王妃。
商户洛家鸡犬升天，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
二人婚后夫妻恩爱，琴瑟齐鸣。
可惜天不假年，姐姐难产血崩，生下世子就撒手人寰。
我不过是奉了父母的命令，进府探望姐姐罢了！
却被抹去了一切痕迹，变成了姐姐的代替品！
谁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妻子，什么妻子。
他的妻子是洛锦玉，这王府的女主人是洛锦玉，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谁还记得，我是洛锦书，不是洛锦玉！
我压下心中的嘲讽，半晌后才开口。
“王爷怕是忘了，我虽然在王府十年，却从来不是你的妻子。”
“如今世子已经长大，他也知道了真相，我无名无分留在这里，会惹人非议。”
江知白脸色瞬间和缓，嗤笑摇头。
“我还当是为何，这是怨我不给你名分呢？”
“这十年你尽心侍奉我和淮安，我都看在眼里，回头我封你做侧妃......”
“不必了。”
若说前段时间，我还念着腹中胎儿，想着就这样糊涂过完余生。
如今这孩子没有了，我也没有留恋不舍的理由。
侧妃又如何，还不是自甘下贱，做一个任他摆弄的玩意儿。
没有一点做人的尊严。
我强忍着疼痛，起身向他行了一个大礼。
“床头的有两个盒子，一个是府中账簿还有田产铺面，王府的一切财产都记在上面了。”
“还有一个盒子，里面放着我记的手札，王爷和世子的喜好，全部写的清清楚楚。”
“这两样东西，我会尽快交接出去。”
江知白冷眼看着我摇摇欲坠的样子。
“洛锦书，不要不识抬举。”
“你是一个商女出身，抬你做个侧妃，已经我给你的最大脸面了。”
“若不是你长得有几分像锦玉，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费这么多话？”
他一脚踹翻圆凳，拂袖而去。
我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心中呕意翻腾。
十年前，被他酒后玷污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说的。
——“若不是你长有几分像锦玉，你以为会有机会得到我的临幸？”
我被人强迫玷污，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天大的机缘。
——“若不是你长得有几分像锦玉，哪里会有这样的福气？”
就连我的父母，也这样欢喜雀跃。
长得像锦玉，这句话如同钢刀刮骨，十年来刮得我夜夜难眠，皮骨俱痛。
“贱人！勾的我父王许你做侧妃，你还不足！”
“你果然心思险恶，想抢走我母妃的一切！”
江淮安闯进屋子，对着拳打脚踢。
小小少年，力气不大，却拳拳打在我的心上。
他这样疯狂殴打我，恨不得我立刻死去，全然忘记，是我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
当初我被迫做他母亲的时候，所有人都劝我。
“你跟你姐姐长得这样像，你瞧，世子长得也像你。”
“你好好待他，将来他一定会尊重孝顺你的。”
我含泪看着他充满恨意的脸。
这孩子长得确实与我相像，可是，他却恨我欲死。
十年啊。
我活在一场梦里，如今......梦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