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人都知道,谢家才认回来的真千金谢知蕴,疯狂地痴恋着长平侯世子季庭砚,每天都追在这个未婚夫的身后献殷勤。
只要有季庭砚出现的地方,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有谢知蕴的身影。
不论季庭砚怎么样冷嘲热讽,谢知蕴也都甘之若饴。
甚至有人戏言,如果季庭砚要解除婚约,谢知蕴只怕转头就要在长平侯府吊死。
戏言才出的第二天,季庭砚便携着谢家的假千金谢雨薇,出现在了京中贵族春日的碧泉园赏花宴上。
喧杂的赏花宴顿时落针可闻。
谢知蕴神色疏懒地抿了一口茶水,只当没看到谢雨薇眼中的挑衅。
“季世子,原来姐姐早就在这里等着你了,她如果看到我和你一起来,该不会生气吧?”
“嗤!就她也配?”
季庭砚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拍了拍谢雨薇的手,径自带着她在谢知蕴的对面坐下。
眸光冷傲地扫了谢知蕴一眼,等着她如往常一般,殷勤地为他斟茶倒水。
“小姐?”一旁的婢女白芷目光担忧地看着她。
谢知蕴捻起一块糕点,直接塞进了白芷的口中,说道:“这芙蓉酥不错,你尝尝。”
白芷嘴被堵住,老老实实地吞咽。
季庭砚轻嗤一声,也拿起一块芙蓉酥,去喂身边的谢雨薇。
谢雨薇含羞带怯地张口接下,随后得意地朝着谢知蕴看来。
谢知蕴抬眸看去,只见季庭砚在投喂完谢雨薇之后,手依旧暧昧地抚着她红唇。
谢知蕴抿了抿唇,放下茶杯,带着白芷朝凉亭外走去。
身后,谢雨薇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季世子,姐姐似乎不高兴了呢?”
“没事的,知蕴她不会计较这些。”季庭砚淡淡一笑,俊逸的容颜,矜贵的气质,勾的四周的贵女频频侧目。
一旁便有公子讨好地道:“季世子说的是,不过是一个乡野之地长大的村姑罢了。”
“如果不是武侯夫人一定要将她找回来,你娶的人,本就该是雨薇小姐!”
听着身后众人的哄笑声,白芷气红了眼:“小姐。”
谢知蕴抬手接住一朵凋谢的桃花,眸底闪过一丝恍惚。
须臾,她勾了勾唇,开口道:“何必生气?他们说的,本就是实话。”
话落,她眸色定了定,挥手,将那朵桃花拂落,转身回凉亭。
才转过花径,就见刚才还并排而坐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地靠在一起。
季庭砚嘴里叼着一块芙蓉酥,朝怀中的谢雨薇喂去。
凉亭内的一众人则是嬉笑连连。
时不时传来“珠联璧合”,“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之类的话语。
谢知蕴看着两人仿佛黏在一起的嘴唇,以及不断起哄的众人,一张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羞愤之色。
虽然凉亭四周都有轻纱帷幔略作遮掩,但外面的人,依旧能看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季庭砚和谢雨薇,一人是长平侯府世子,一人是将军府养女。
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浪形骸,当真是寡廉鲜耻。
如果传出去,只怕两府的颜面尽失。
“谢雨薇!”谢知蕴沉声叫道。
若是别人,她大可以不做理会,直接拂袖离开。
但谢雨薇一天还顶着“谢”这个姓,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哎呀!季世子,姐姐生气了,这可如何是好!”
谢雨薇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缩进了季庭砚的怀中,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没事!”
季庭砚一把搂住了她的纤腰,抬头,眸色淡淡地看着谢知蕴道:“你也看到了,所以,有些话,就不用我说了吧!”
谢知蕴眸色定定地看着他:“知蕴愚钝,有什么话,还是说明白的好。”
“那我就明说了,我喜欢的人,是雨薇,要娶的人,也是雨薇,所以,我俩的婚约,还是解除吧!”
谢知蕴长袖下的手骤然一紧。
虽然心中早有决断,可是在听到他的话,依旧有一种割裂的痛楚传来。
几个月前,宝严寺前,桃花树下,他情深款款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不过......
谢知蕴听他这么说,将眼中的水色敛下:“好,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双方长辈那里,你去说。”
季庭砚嘴角勾起嘲意,点头道:“行,不过季谢两家世交,以后,还可以兄妹相称的。”
“季世子说笑了!”
谢知蕴抬起头,眸色淡淡,眼中情意散去,清澈如浅秋湖色,声音沁寒道:“我只有一位兄长,名为谢衡之。兄妹相称就算了,最开始,你不是也说,雨薇只是你的妹妹吗?”
季庭砚闻言,神色一僵,颇有些意外谢知蕴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的锋芒。
她从来都是温言细语,仿佛是一尊没有脾性的泥人,任由他拿捏。
见他语噎,谢知蕴眸色一敛,再度变回了那个温婉娴静的泥人,告辞离开。
“季世子,知蕴小姐这次似乎真的生气了?”一位贵公子讪笑了一声,开口道。
季庭砚轻笑一声,接过谢雨薇端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生气?见过猫儿闹脾性吗?”
“哈哈!猫儿闹脾性还需要哄,她连哄都不用!”
“说起来,这谢知蕴还不如猫呢,就是条狗,哈哈哈哈!”
季庭砚听着众人的起哄恭维,心中方才因为谢知蕴顶撞的郁气散开,自得一笑:“乡下长大的,就是小家子气,她现在铁定像狗一样守在本世子的马车旁,等着本世子呢!”
“让她慢慢等着,不能因为她,冷落了雨薇小姐不是?”
......
白芷跟着谢知蕴走出碧泉园后,见谢知蕴停了脚步。
于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小姐放心,奴婢明白的,奴婢这就去知味斋买糕点。”
谢知蕴一愣:“买糕点做什么?”
白芷一副看穿了一切的模样看着她:“小姐现在不是在后悔,刚才当众落了季世子的脸面,在想着该如何向他赔礼道歉了吗?”
谢知蕴嘴角微微一抽:“谁告诉你我后悔了?”
“啊?”
白芷惊愕地看着她,小姐难不成是魔怔了?
不怪她会这么想,毕竟,往常小姐也不是没有和季世子闹过。
可每次甚至不用季世子开口,她就主动买各种好东西捧到季世子的面前求原谅了。
“那小姐为什么站在这里?”
白芷说着,眼睛瞟了一眼谢知蕴身旁的马车。
谢知蕴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才发现,自己赫然就站在季庭砚的马车旁。
心中暗叫了一声晦气。
自家马车上,白芷还是满心震惊:“小姐,你真的不等季世子了?”
谢知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闭嘴,我现在不想听到你说话。”
因为会一再提醒她,重生前的自己,因为季庭砚,做了多少蠢事。
“哦!”
白芷乖乖地闭上了嘴,悄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难道真的醒悟了,不再迷恋季世子了?
又或许,是因为自家小姐觉得,这次的事情闹得比较厉害了,糕点不够赔罪。
准备等明天在特意为季世子举办的诗会上,再给他赔礼道歉吧!
......
两个时辰后,季庭砚等人出现在碧泉园的门口。
“季世子,这次准备怎么惩罚谢知蕴这条狗了?”
“还是季世子魅力大,居然能够让她这么卑躬屈膝,死心塌地。”
“哈哈哈哈......”
紧紧贴着季庭砚的谢雨薇,则是咬了咬唇,娇滴滴地道:“哎呀,你们不要这样嘛!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季庭砚牵起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你当她是姐姐,她可没有当你是妹妹,否则又怎么会总想着把我从你身边抢走?”
“没有错,你真是太善良了,不过一个乡野村姑,哪里配得上你叫她一声姐姐?”
“她现在应该在想着怎么勾引季世子,抢走他呢!”
“谢知蕴,快跪下吧!季世子来了,哎,人呢?”
马车前,除了车夫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怎么回事?谢知蕴她人呢?”
车夫忙答道:“回几位公子的话,谢家大小姐在两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了。”
季庭砚面色一黑:“走了?”
谢知蕴怎么敢的?
她这样走了,将他的颜面置于何处?
“她走了?她怎么敢就这样走了?”
“她就不怕季世子以后都不理她了吗?”
众人偷偷看向季庭砚,便见他脸色黑沉,显然也没有料到,谢知蕴居然没有乖乖等着向他赔罪。
这一年来,他们拥簇在季庭砚的身边,可没少收谢知蕴的好处。
就一旁赶车的车夫,也收了不少银子。
她为了能够黏在季庭砚的身边,无所不用其极,怎么今天就这么走了?
她要是放弃追在季庭砚身后跑了,那他们可损失不小了。
见众人疑惑,谢雨薇惊呼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姐姐为了季世子,提前已经包下了天香楼明天一天,举办诗会,想来应该是准备到时候再赔罪吧!”
“这样啊!那就说得通了!”
季庭砚冷哼一声,脸上满是鄙夷之色:“不愧是乡下长大的,就喜欢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什么诗会,本世子才懒得去。”
说完,他就直接拂袖上了马车离开。
“看来......这次季世子真的气得不轻,谢知蕴想要他的原谅,只怕不容易啊!”
闻言,谢雨薇一脸忧愁:“这可怎么办?姐姐可是早早就在筹备这个诗会了,明天若是季世子不去,她会很伤心的。”
一旁名叫江逾白的公子附和:“雨薇小姐放心,明天我们一早就去长平侯府找季世子,一定会把他带到的。”
开什么玩笑,谢知蕴花了那么大的代价筹备这个诗会,他们只要带着季世子去,好处肯定少不了。
更何况......
不提好处,就算是为了看戏找乐子,他们也要把季世子给拖去天香楼。
另一边,谢知蕴的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
门房在看到她从马车上下来后,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们家这位小主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莫不是......又被季世子给赶回来了?
哎!
谁能够想到,将军府会出了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嫡女。
看来应该是在乡下被养废了,以至于失了将军之女当有的品性。
“知蕴,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又和季世子闹别扭了?”
才进门,谢夫人安云卿迎面而来,满脸宠溺地看着她问道。
谢知蕴看着鲜活的母亲,眼眸一红。
眼前再次浮现出,母亲浑身是泥,悄无声息地躺在山沟中的情景。
如今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更要让害死母亲的真凶付出百倍的代价。
“怎么了?可是季世子欺负你了?”
安云卿注意到了她神色的变化,忙上前几步,关切地问道。
“娘,我不想嫁给季庭砚了!”
谢知蕴并没有隐瞒安云卿的打算,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闻言,安云卿一愣。
自己女儿对季庭砚到底有多么迷恋,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甚至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满心欢喜雀跃的。
怎么出个门回来,就改变主意了?
因为谢知蕴自幼走失,一年前才找回来的缘故。
安云卿一直都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很多。
这一年来,无论谢知蕴想要什么,安云卿都极尽所能地满足她。
恨不能一下子把欠缺的十几年母女情都给填补上。
如今听到她这么说,顿时面色一沉道:“季庭砚是不是欺负你了?娘这就去找他,你放心,你们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他若敢负你,娘饶不了他!”
看着气势如虹的安云卿,谢知蕴自然明白,她说的不是假话。
毕竟,她的倚仗是娘家安国公府,她嫁给将军谢长峰可是下嫁。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谢雨薇深得谢长峰的疼爱。
在自己回来之后,也只能乖乖地把嫡长女的身份给让出来。
更是季庭砚明明不喜欢她,却又一直吊着她,不敢退婚的原因。
“娘别急。”
谢知蕴忙伸手拉住安云卿,开口道:“娘,我想通了,我不要嫁给季庭砚了!他今天也主动提出来了要退婚,那正好我们就把这婚事给退了吧!”
安云卿一惊,忙抬手去摸她的额头:“这孩子,该不会是生病了说胡话了吧!”
女儿到底有多迷恋季庭砚,可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如果不是病糊涂了,怎么会说出不嫁季庭砚的话。
谢知蕴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娘亲,干脆拉着她进了自己的院子。
屏退了众人,关上了房门,开口说道:“娘可相信前世今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