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好,我叫钟一,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展漾看着面前帅气又羞涩的男孩,刚准备伸出手对他做自我介绍。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嚣张地对对方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秦扬,以后有什么直接找我,她不方便。”说完就把展漾拉开了,不给她任何发言地机会。
确切地说,他觉得展漾不需要对除他以外的人说任何话。
6岁那年,秦扬在一个公园里遇到了小太阳般温暖的展漾,这是一颗能够治疗他狂躁症的良药,那一年,展漾刚满4岁。在他的百般折腾之后,秦家父母把展漾接到了家里,和秦扬同吃同住,转眼已经十二年过去了。
秦家的家长都欣慰他发病的频率越来越小了,只有展漾知道,他只是把所有的愤怒都转移到了她身上,他用变态的控制欲让她只能看他,只能跟他说话,曾经开朗活泼的展漾早就变得沉默寡言。
放学后,展漾跟着秦扬坐车回到了秦家别墅,照例每天到家之后吃饭,然后各自回房间。
饭桌上,他们一家人说着话,展漾从来不插嘴,他们也从来不会过问展漾。
晚上回到房间后,门一关,秦扬掐着展漾的脖子把她按在墙上,恶狠狠地质问道:“今天跟你说话那个是谁呀?你跟他什么关系?我就上个卫生间的功夫,你又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是吧?”
展漾知道,他又犯病了,她早就被他的病折磨得没有生气了。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没有跟他说话。”展漾软软地说道,她知道硬来没有用,只有这样他才可能放过自己。
秦扬加重手里的力气,“那他怎么突然来找你了?你又用眼神勾引他了?”
展漾被掐得满脸通红,挣扎着摇着头说“没有”。眼泪早已经决堤。
她什么都没有做,却永远要因为他的疑心被这样狠狠地对待,这就是个精神状态不正常的疯子!
求生的本能让她一直挣扎着。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秦扬放开了她,虽然他并不相信展漾说的,不过他也害怕她真的死掉。
“把我跟你说的话复述一遍。”秦扬命令道。
展漾已经无力地跪在了地上,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没听到我的话吗?”
秦扬大吼一声,吓得展漾抖了一下,她不敢惹他生气,抽泣着说,“我是你的,从见到你的第一天直到死都是你的,不能看别人,也不能跟别人说话,我要乖,要听你的话。”
她始终低着头,这段屈辱的话是从前秦扬对她的一遍一遍教训中总结出来的,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喊她念一遍。
听她念完,秦扬也没有消气,一把把她拽到洗浴间,粗鲁地给两人洗完澡怒火才消掉一点。
展漾知道,今晚又逃不过被折磨一番。
这一切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从来到秦家就和他住在一个房间,即使后来两个人逐渐进入青春期,也没有人说分开他俩。
其实秦扬妈妈曾经跟秦扬提过这事,不过被秦扬闹着脾气否定了,她就再也没说过。
每天晚上,秦扬总会变着法地找着各种借口惩罚她,都忘了他是哪一天开始捅破的这层窗户纸的,那些不好的记忆,展漾都选择自动删除了。
一切结束之后,秦扬照例把她死死地抱在怀里,她忍着,等到他的呼吸平缓,展漾终于开始掉眼泪。
但她不敢出声,也尽力控制身体不发抖,害怕吵醒他,吵醒他更是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
她想到父母当时把她送来的时候,只说是来帮助这个哥哥治病,转眼已经十二年,没有任何人提接她回家的事。这十二年间,父母又生了一个妹妹,爸爸也在秦氏集团谋得了比较高的职位,但好像没有人还记得她。
她好想回家,或者,好想去到任何一个没有秦扬的地方,她害怕真的这样过一辈子,她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就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着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展漾还是被敲门声叫醒的。每天早上八点,阿姨都敲三下门,提醒他们下楼吃饭,然后九点,一家人各干各的事情。
秦扬好像还没醒,要是他被阿姨叫醒的话,会大发雷霆的。
展漾小心翼翼地推着他,“该起床了,八点了。”
看他没反应,又喊了一遍,秦扬才睁开眼睛。
秦扬醒了第一件事,一定是先把她翻过身和他面对面,然后亲她,问她做梦了没有,梦到自己没有。
展漾答到:“没有做梦。”她每天都得这样回答,因为她根本不喜欢他,根本不想梦到他,就算梦到也一定是噩梦。
秦扬死死盯着她,不知道想看出点什么,看得展漾止不住发抖,她缓缓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秦扬才放开她说,“洗漱吧”。她赶紧起身进洗漱间。
展漾出来时,秦扬已经换好了衣服,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昨晚又哭了?”
问得展漾感觉心脏漏跳一拍。
她站在衣帽间门口不敢动,心虚地答道:“没...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都会结巴。”
展漾紧张得仿佛能听到自己得心跳声。
“给你一个机会再回答一次。”
还没等展漾说话,秦扬地走到她身边,把她拖到床边狠狠地扔上了床。
床很软,展漾一阵腰疼。
她还没反应过来,秦扬巨大的身躯已经压上来了,”没哭怎么枕头又是湿的?跟我在一起你很委屈是吧?我到底是哪里对你不好了,回答我!“
秦扬用力地拽着她的手,她感觉两只手都在骨折边缘,奋力反抗着。
但是秦扬的话她却不敢回答,只一直哀求着,”对不起,对不起,好痛,我知道错了”
“为什么跟你说过的话三番五次的还是要犯?”秦扬怒吼着。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真想挖出来看看。”秦扬说完后起身,抱起展漾准备带她去医院,像以前无数次弄伤她一样,仿佛她受伤他心里就会好过,他的怒气瞬间就能消掉很多。
秦妈妈在餐桌上看到下楼的两人,忙喊着:“儿子,来吃早餐了。”
“不吃了,她骨折了,我带她去医院。”
“怎么又受伤啦,那你记得按时吃饭,儿子。”秦妈妈叮嘱着她的孩子照顾身体,仿佛并不知道被他儿子伤害的那个女孩也是别人的孩子。
“她的关节已经很脆弱了,可能造成以后的日常性骨折,要注意休息和保护好关节呀。”医生说道。
秦扬只点头应下。
但展漾知道,下次他气上头还会这样对她,自己活着好像只是为了满足他的控制欲和发泄暴力。
又是一年春节,秦家的别墅总是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拜年。
展漾的父母也从没有一年缺席,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年她的小妹妹也被带来了。
“姐姐!”一声清亮的喊叫响在客厅。
展漾转头就看见一个12岁的小女孩洋溢着笑容、迈着欢快的步伐向她跑过来。
抱住了她。
“姐姐,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啦。姐姐,你还好吗。姐姐,爸爸妈妈不让我来的,是我硬要跟来的。姐姐,我好想你呀,你想我吗姐姐......”
小女孩的碎碎念一直在耳边没停。
展漾很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小妹妹,曾经她也是这样,后来一切都被另一个人改变了。
有时候她也会想,爸爸妈妈很少带妹妹来看她,或许是在保护妹妹吧,害怕妹妹也被人惦记上。有时候她还会想,如果秦扬喜欢的是开朗的小女孩,他会不会有一天真的看上别人,毕竟自己在这十几年的折磨下已经再也没有那样的活泼。
秦扬粗暴地把展漾从展颜的拥抱里拉出来,对展父展母说:“伯父、伯母,这边请。”
牵着展漾带着他们一家三口落座。
秦家父母刚接待完别的客人,正坐在沙发上,见展家人来了,并没有起身迎接。
展父能有今天的职位,只是看在他们儿子很喜欢这家大女儿的份上,作为一种交换而已,本质上展家和秦家完全搭不上关系。
“伯父、伯母,请坐。”秦扬带着他们落座。
一个80平的会客厅摆满了各种各样昂贵的礼物。
“秦董,秦夫人,这是我们一家今年在普罗旺斯游玩时带回来的酒,是用当地一种祖传的秘方酿造的,希望你们喜欢。”展父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缺,但也必须表示自己的心意,毕竟自己要靠着这家人吃饭。
“伯父、伯母,你们客气了。”
秦家父母未发一言,秦扬在中间缓和着尴尬的局面。
“爸爸妈妈,春节过后我和展漾的留学事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买好了3月1号出发的机票。”
听到儿子说这话,秦母才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着秦扬说:“儿子,你做决定就好,妈妈有空就会飞过来看你的。”
“留学?”另一边的展漾和展颜却同时发出惊呼。
展颜是羡慕姐姐可以出国学习了,而展漾则是为自己更加感到悲哀。
“我们...去哪里留学?”
“去纽约。”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人问我想不想去,为什么给我做好了一切安排我都不知道...
天真的展颜却在一边开心地嚷道:“姐姐,你要去美国啦,我也好想出国,等我长大了就来找你,和你一起上学,姐姐,你怎么不开心呀,姐姐...”
“好啦。”展母在一旁制止道,她害怕二女儿惹得这家人不开心,“别打扰姐姐啦,能在秦家,跟着秦家少爷一起上学,这是姐姐的福气。展漾,你快谢谢伯父伯母。”
一直沉默看着报纸的秦父却突然出声道:“不必了,她只要能让我儿子的病缓和点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多说。”
秦扬更加把展漾往怀里拢了拢,展父见状,忙说:“是,是。漾漾,你一定要乖乖跟在少爷身边啊。”
展漾已经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自从听到那个消息,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人浑浑噩噩。
父母和妹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已经没有印象,只记得走的时候父母又叮嘱她一定要乖,在这里要听话,反复叮嘱...
妹妹说想加姐姐的联系方式和姐姐聊天,展漾很窘迫地说:“我没有手机,也没有微信什么的。”
展颜很伤心,对展漾吼道:“我才不信!姐姐居然这么讨厌我都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拒绝我”,说完,跑出了秦家。她想,秦家这么有钱,据爸爸妈妈说,秦家的哥哥又这么喜欢姐姐,怎么可能不给姐姐买手机。
大家好像都觉得展漾享受着秦家的物质条件过得很幸福,但是从来没有人问她到底是什么感受。
她很想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可以把她带回家,但是秦扬一直把她拉在身边,她没有机会问。
一天结束,回到房间之后,展漾还是没忍住,鼓起勇气问秦扬:“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你需要知道什么?”秦扬一脸不屑地问。
“我自己要去哪儿我都没有知情权吗?”
“你只需要跟着我就够了,我帮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不好吗?还是说,你对你的人生有自己的安排?”
他又要开始发作了。
他就把展漾当成一个娃娃一样玩弄,他从来不想她有自己的思想,对她也从未有过尊重。
展漾不得不承认,秦扬不发病的时候,对外人是彬彬有礼的,他双商也很高,所以很容易得到任何人的青睐。但在展漾的视角,他只是个常常发病的暴躁狂。
“可是去年我的雅思都没有考好......”
“你故意的?”
“不是。”展漾心虚地答到,其实她考的时候一门心思想,秦扬成绩这么好,肯定能考好,要是自己考不好可能就能摆脱她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跟他一起出国的命运。
“你今天话有点多了。”秦扬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充满着不耐烦。
他好像只是需要她在身边,至于她的感受、她的思想、她的看法,好像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存在就行了。
秦扬说了这话,展漾不敢再多问了,她害怕秦扬又生气。
转眼到了出国的日子。
在异国他乡,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现在是更加需要朝夕相处的两个人。
他们的房子在市中心,学校旁边,一个双层的别墅,这是秦扬爸爸妈妈为了方便他上学专门买的。
到达的第二天,秦扬说:“这边的饭菜真难吃,中餐厅也没有家里的味道,要不你试着学做饭吧,我把家里的阿姨叫过来了,来教你几个月。”
还以为是询问呢,没想到只是通知。
展漾从来没进过厨房,这几个月学做饭完全是从零开始,刚开始的时候她总是在厨房手忙脚乱的,三个月过后也能做一些简单的饭菜了,她刻意显得很笨拙,学得很慢。因为展漾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做菜,更不想做给自己那么讨厌的人吃,每次做饭都是一种煎熬。
所以后来每次进厨房她都是憋着一股子气,让自己在一种麻木的状态做完的。
虽然两个人在同一个班,课程也是一模一样,但她的很多任务都是秦扬在完成,秦扬说,她不需要学太多知识,乖乖待在他身边就够了,所以秦扬总是在抱着手机和电脑忙,她就在旁边看闲书。
这样相安无事也过了大半年。只要展漾少说话,也不跟别人交流,秦扬总是不会找到发怒的点的。
直到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