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转眼恢复如常。
裴言澈却没有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晦暗,心不由得发堵。
江稚鱼就这样害怕让陆瀚泽知道,她已经结婚生子了吗?
以前,他或许还想所有人都知道他与江稚鱼的关系。
可现在,他已经决定离开了,这层关系,再没了戳破的必要。
江是看着陆瀚泽诧异的眼眸,他又补了一句:“小昱的母亲在外省工作,很少回来。”
陆瀚泽点点头,眸中震惊褪去,笑着说了句真巧,就要低头和小昱打招呼。
“你好小昱,我是……”
话没说完,江稚鱼适时插嘴说:“搬家师裴把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该上去看看了。”
裴言澈知道,这是她害怕自己和小昱再说出什么,才想带陆瀚泽先离开。
看着小昱懵懂的神情,他心中一阵悲凉,却只能压下那股难受,攥紧了小昱的手。
“那你们忙吧,我们不打扰了。”
说完,他带着小昱转身离开。
晚上,小昱已经睡下,裴言澈还在等江稚鱼回来。
他看着桌面上的离婚报告,心中滋味复杂,却没一丝不舍。
这段婚姻本就是一夜意乱情迷的错误,现在离婚,也算及时止损。
正想着,门口传来响动,江稚鱼走进客厅。
女人妩媚的脸庞被手机屏幕的光照亮,眉目中萦绕淡淡的笑意。
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只专注着低头打字。
裴言澈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像是浸入了凉水中。
江稚鱼很少看手机,更不会跟人聊得这么投入。
现在这样,他不用想都知道她是在和谁聊天。
见她马上要进卧室,裴言澈赶紧回神叫住她:“江稚鱼,我有话跟你说。”
江稚鱼这才停下脚步,看向他的眼眸又恢复了淡漠,问:“什么事?”
裴言澈没在意她的冷脸,抿了抿唇,说:“我们离婚吧。”
他一双眼眸定定看着她,语气认真不似玩笑。
江稚鱼却眉都没皱一下,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能。”
裴言澈没料到她会这样回,愣了一下,还想说什么。
她却干脆地转身进了卧室,一句话终结两人的谈话:“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在单亲家庭长大。”
裴言澈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口像是塞了团湿水的棉花,沉闷而苦涩。
小昱在人前都不被允许叫她妈妈,跟在单亲家庭有什么区别呢?
离婚的事情不欢而散,裴言澈只能将离婚报告收好,找个机会让她签字。
第二天一早,裴言澈送完小昱上幼儿园,就去了医院。
就算距离他离开只剩不到一月,他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裴言澈刚到医院,正想去查房,却被护士拦下。
“裴医生,等会再去吧。你的患者老江头正跟儿子吵架呢,小心误伤了你。”
裴言澈愣了下,想到之前听人说老江的儿子好赌,败光了家产,现在还想要老人的治病钱。
每次儿子来,老江头都要被气得缓上半天。
可他本就年纪大了,有高血压和冠心病,不能动怒。
裴言澈心中担忧,打算去阻止一下。
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裴言澈吓了一跳,赶紧推开门,却只见江稚鱼把陆瀚泽挡在身后,脚边散落一地碎玻璃片。
她轻声安抚着陆瀚泽,却不顾自己胳膊上被玻璃片划开一个口子,正在往外溢血。
裴言澈耳边嗡的一声,看着那鲜红的血心神都乱了。
他勉强压下颤抖的心,叫来保安赶走了老江儿子,又确认了一下老江的身体没什么问题。
就拿了酒精和纱布去找江稚鱼。
可刚转过弯,就看到陆瀚泽已经在给她伤口上药。
他动作轻柔,眸中是掩盖不住的心疼:“很痛吧?其实你不用护着我,我自己能躲开的。”
江稚鱼却摇了摇头,温柔道:“没关系,只要你没受伤就好。”
裴言澈脚步一顿,看着两人温馨的模样,心脏好像被人捏住,酸涩溢满胸膛。
他……多余了。
裴言澈压下心中的酸涩,正要离开。
就听到旁边护士们的闲聊。
“从没见过江医生对人那么在意,看来陆医生很不一样啊……”
“要是陆医生真能和江医生在一起也好,她们多般配啊!”
这声“般配”落入耳中,仿佛尖刀狠狠插入裴言澈的心。
他脚步一顿,僵在了原地。
没人知道江稚鱼是他的妻子,反而都称赞她与另一个男人般配。
裴言澈心中苦涩更甚,正准备装作没听见离开。
护士就看见了他,拉过来问:“裴医生,你也看见了吧?怎么样,江医生和陆医生,是不是很般配?”
迎着众人的目光,裴言澈袖管中的手攥紧又松开,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确实般配。”
话音刚落,就听到陆瀚泽声音响起:“什么般配?你们在说什么?”
循声看去,两人已经包扎好伤口,走了过来。
裴言澈本想岔开话题,但护士抢先开口,打趣说:“裴医生我们都觉得,你和江医生般配极了,是天生一对呢!”
此话一出,江稚鱼眼眸一暗,眉头皱起。
陆瀚泽也怔了下,连忙摆手:“你们误会了,我和稚鱼不是……”
江稚鱼却冷声开口打断,看向裴言澈的眸中有些斥责。
“裴医生不去安抚病人情绪,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怎么有空在这里探讨别人的隐私?”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众人俱是脸色一变,气氛尴尬了起来。
裴言澈也怔住了,听着她话语中对陆瀚泽满满的维护之意,心像被尖锐的石子硌过一样刺痛。
她哪里在意这些事情?更不会这样当众下别人的面子。
如今她只是不想让别人说陆瀚泽的闲话罢了。
裴言澈几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可看着周围同事看向自己的目光,他眨了眨酸涩的眼,嗓音沙哑平静反问。
“江医生这么维护,是因为真的对陆医生有想法,被说中了吗?”
话一说完,就见江稚鱼脸色一变。
陆瀚泽也着急,赶紧否认说:“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同学而已。”
裴言澈轻轻“嗯”了一声:“开玩笑而已,别介意。”
说完,他就借口还有病历要写,匆匆离开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才陡然一松,轻轻叹了口气。
裴言澈回想刚才江稚鱼听到陆瀚泽说只是同学时暗淡的神色,心口蓦地漫上一丝酸涩。
原来这么多年来,爱而不得的,不止他一个。
但想到自己即将去国外进修,他又重新振作了精神。
还好他已经决定离开了,这段狗血的戏码,他先退出了。
下午,裴言澈就拿着离婚报告去找了江稚鱼。
他敲门进去,就看见她正在给桌上的盆栽浇水。
神情专注,面容严肃,不像是侍弄花草,倒像进行一项精密的手术。
裴言澈脚步一顿,一时怔愣。
江稚鱼不是嫌弃花草招虫子,小昱想养多肉都不让吗?
怎么现在……
他眉头皱了下,就看见盆栽上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一个“远”字。
怪不得她这样悉心照料,原来是陆瀚泽送来的……
裴言澈心颤了颤,压下那股难受,将离婚协议书翻到最后签字的那一页,过去递到她面前。
“你把这个签了吧……”
话没说完,江稚鱼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裴言澈只匆匆瞥见一个“瀚泽”,她就立刻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陆瀚泽的声音传了出来:“稚鱼,这里有个病人比较棘手,你能来帮我看看吗?”
江稚鱼眼中闪过一丝焦急,立刻站起身:“等着,我马上过来。”
她没挂电话,一手接过裴言澈手里的文件,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她匆匆离开,嘴上还忙着安抚那头无措的陆瀚泽。
裴言澈看着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又看着手中离婚协议上字迹娟秀的“江稚鱼”三个字。
万般滋味化为一声释然的叹息。
他们,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