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总,并购协议我已经拟好了,您过目。”
窗外的灯火渐次亮起,勾勒出这座城市的轮廓。
宋锦书收回目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
“改成离婚协议。”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中央空调吹出的冷气,在无声地流淌。
身后的张助理明显愣住了,手中的签字笔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您说什么?”
“我说,”宋锦书转过身,细长的眉毛下,那双总是锐利的眸子此刻平静得可怕,“我要和顾瑾珩离婚。”
张助理张了张嘴,迟疑道:“可是......据我所知,您和顾氏的公子并没有......”
“三年前就结婚了,”宋锦书打断她的话,声音低沉,“只是没有对外公开。”
她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份并购协议上。
“把离婚协议做成并购文件的格式。”宋锦书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份并购方案上,“放在附件里就好。”
这场轰动全国的并购案,将是她结束这段婚姻最好的机会。
这场并购案谈了半年,终于到了签约的关键时刻。
顾氏想要收购她的科技公司,而顾瑾珩作为项目负责人,明天必定会来参加董事会。
机会,就在明天。
张助理很快调整好情绪,开始详细解释离婚的流程。
宋锦书看似在认真听,实则在想着明天的计划。
她会让他在这份至关重要的并购文件里,不经意间签下这份离婚协议。
灯光下,张助理快速拟好了协议。
递过来时,宋锦书的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签名处,手指微微颤抖。
这一刻,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三年前那个雨天,他们在民政局低调地领了证。
那时她以为,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他终究会接受这段婚姻。
可三年过去,他始终与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他对她永远都是礼貌而疏离。
深吸一口气,宋锦书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锋优雅,却透着说不出的决绝。
第二天清晨,金融中心熙熙攘攘。
宋锦书提前半小时到达会议室,将离婚协议巧妙地夹在并购文件中间。
九点整,顾瑾珩准时出现。
他穿着深蓝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
修长的手指上戴着戒指,却不是他们的婚戒。
没有人会想到,这位强势的收购方,会是她的丈夫。
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住着另一个人。
他温润的表象下,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宋锦书知道,那是因为台下的江若绮正含笑望着他。
将并购文件推到他面前时,宋锦书的手指微微发颤:“签了它,公司就是你的了。”
这份文件足足有两百页,而离婚协议就藏在最后的附件里。
顾瑾珩心不在焉地翻着页面,目光时不时瞟向台下的江若绮。
看着他在离婚协议上从容签下大名,宋锦书苦笑。
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签的是什么。
就像这三年的婚姻一样,他从未认真对待过。
他们的婚姻开始于一场相亲。
当时的顾瑾珩刚从江若绮结婚的打击中走出来,而她,则暗恋他整整十年。
领证当天,他提出要隐婚。
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因为能和他在一起,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
看着他为江若绮失神的样子,宋锦书握笔的手微微发白。
她将整理好的文件递过去,目光落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
果然,他连看都没看,就在她标记的位置一一签下名字。
从始至终,他都是这样,对她递过去的任何东西都漫不经心。
直到他沉稳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宋锦书才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
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是三年前他们的婚纱照。
镜头下的他笑得那样勉强,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撕碎照片时,宋锦书想起昨晚在他手机里看到的加密相册。
那里面全是江若绮的照片,从创业初期的意气风发,到如今光彩照人的总裁,一张不落。
而最新的一张,是江若绮宣布离婚的朋友圈。
配字很简单:重获新生。
那天晚上,一向克制的顾瑾珩破天荒地喝醉了。
他平日里温润的眸子里,盛满了压抑不住的喜悦。
那一刻,宋锦书终于明白,他从未真正走出过那段感情。
这场隐婚,不过是他逃避现实的庇护所。
而她,从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走出会议室时,宋锦书听见秘书们的窃窃私语:“江总终于离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和顾总在一起?”
“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男才女貌,天造地设啊!”
宋锦书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是啊,天造地设。
顾瑾珩,很快你就能如愿以偿了。
等这一个月的冷静期结束,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身边。
不必再为这段婚姻所困,不必再敷衍我的存在,不必再压抑对她的感情。
从今天起,我放你自由。
金融中心的宴会厅灯火通明,庆祝并购成功的酒会正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
“宋总,今天这个并购案可是轰动全国啊,再敬您一杯!”
觥筹交错间,宋锦书举杯一饮而尽。
玻璃杯中装的是白水,但没人知道,包括站在不远处的顾瑾珩。
即便他知道,他也不会关心的。
他正被一群投资人围着,谈笑间尽显世家公子的优雅。
水晶灯的光影落在他俊朗的侧脸上,俊美得像一幅油画。
宋锦书看着这一幕,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这样光彩夺目的顾瑾珩,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他的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另一个人。
香槟塔前传来一阵惊呼,江若绮不知何时出现在宴会厅。
她端着酒杯,目光坚定地朝顾瑾珩的方向走去。
宋锦书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样子,开始装作醉态上头的样子。
她故意摇晃着起身,顾瑾珩的目光却朝着她追来。
“够了,别喝了。”他扶住她的手臂,向众人歉意地笑笑,“宋总今天太高兴,我先送她去休息。”
电梯里,宋锦书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上,闭着眼睛承受着电梯上升时的晃动。
顾瑾珩的手早就被手机占据,她余光瞥见他的屏幕,他正跟江若绮聊着什么,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丝毫没有看见她已经泛白的脸色。
他袖口淡淡的古龙水味,在这个密闭空间变得刺鼻。
宋锦书知道,这是江若绮送他的生日礼物,他很喜欢,几乎天天都用。
而她送的那枚名贵腕表,一直被他放在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从未戴过。
总统套房的门刚关上,顾瑾珩的手臂就揽了过来。
宋锦书略微后仰,借着酒意含糊地笑笑:“让我先......洗个澡......”
“我帮你。”他伸手要解她的外套。
她却按住他的手,无声拒绝。
借着醉意,她慢慢松开:“今天太累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这样不着痕迹地推拒,像极了他们这三年的婚姻。
表面和谐,实则疏离。
顾瑾珩没有勉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去倒水。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宋锦书闭上眼睛。
这一次的醉意是假的,但心如死灰是真的。
很快,等离婚协议生效,这样的温存也将成为过去。
她靠在沙发上,眼底一片清明。
哪怕他此刻靠得再近,心却始终在别处。
“对了,”顾瑾珩突然想起什么,“今天的并购文件我还没看完......”
宋锦书的心猛地收紧。
她装作醉意更浓:“头晕......明天再说......”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就响了。
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若绮?这么晚......”
“瑾珩!”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沈峰疯了!他带人把公司服务器给砸了!所有项目数据都......求你快来!”
顾瑾珩立刻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穿好外套。
“锦书,我得去趟公司,若绮那边出事了。”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宋锦书“醉意”更浓:“又是他前夫?”
“嗯,他把服务器砸了,现在公司乱成一团。”顾瑾珩一边穿鞋一边解释,“我让保镖跟着,你别担心。”
等房门关上,宋锦书的醉意瞬间褪去。
她摸出手机,果然在朋友圈看到江若绮的动态。
一段直播视频,她站在公司楼顶,顾瑾珩的身影一闪而过,正在帮她处理服务器的事故。
“昨日的黑暗已然过去,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看着这段意味深长的文字,宋锦书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谓的服务器事件,不过是他们约会的借口罢了。
她自嘲地笑笑,起身走向衣帽间。
将这三年来她所有送给顾瑾珩的东西一件件找出,整整齐齐地码进盒子里,自然也包括那块外包装已经落满灰尘的腕表。
当顾瑾珩回来时,看见她在收拾东西:“怎么突然整理起这些来了?”
“用不上了,准备捐了。”宋锦书头也不抬。
“也好。”他看了眼盒子,不再继续追问,转身进了浴室。
宋锦书望着他的背影,眸色平静。
其实只要他打开箱子看一眼,就能发现这些都是她曾对他的爱意。
但他什么都没做。
就像这三年的婚姻一样,他从不曾真正关心她的心情和行为。
也不在乎,她的这些举动背后所包含的任何意义。
第二天一早,收废品的人上门来收,看着她满满一箱曾经的爱意被当作废品收走。
宋锦书的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很快,等离婚协议生效,一切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