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铮,是市刑警大队的队长。
2015年早晨8点14分,我们接到报警电话,市三中的后山发现了一具尸体。
组织警力赶到现场排查一番后,我们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本市首富刘景东之子刘亚。
首富唯一的儿子死了,死的时候衣不蔽体,下体还附着着精液,身上有被人殴打过的痕迹,脖子上有掐痕。
看起来就像是被一个男的给奸杀了。
一个男的被另一个男的奸杀了,多么稀奇的一件事情。
刘景东赶到的时候,腿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在看到尸体的时候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他拉着我的手,情绪激动,让我找到凶手了之后一定要告诉他。
为了不让他给我们添乱,我们只能先安抚他,告诉他我们一定会找出凶手,让他回家等消息。
此事一出,就惊动了各路媒体,他们争相报道,首富之子离奇死亡的噱头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一时间,这件凶案成了市里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领导格外重视这个案件,民众的好奇和媒体无处不在监视也给我们刑警队增添了不少压力和阻力。
完成现场勘查后,我们把尸体带回局里,立刻开始了侦查工作。
解剖结果显示,刘亚的具体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晚上的凌晨三点左右,窒息死亡,致命伤是脖子上的掐痕。
可他身上的精液和指纹在数据库里根本找不到相关的信息。
刘亚身上还有许多挣扎的痕迹,结合案发现场周边的环境来看,刘亚死前应该和人进行过激烈的搏斗。
根据现场发现的鞋印可以推断,对方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年纪在二十四到二十八岁,身高一米七八左右。
我们把嫌疑人锁定在还没有进行身份录入的流浪汉,外国人身上,还组织警力对全市范围内的GAY吧进行了排查。
与此同时,我们也向刘亚周围的人询问刘亚的近况,对他的的基础信息进行了进一步的了解。
死者刘亚,市三中学生,目前在读高二,成绩平平,作风良好,据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反应,他对人友善,完全没有富人的做派,倒显得格外平易近人,是一个好学生。
直到死亡的前一天,他还在学校正常上课,举止正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刘亚母亲还说18号那天他们家要办个party,刘亚为此准备了很久。
可本案有一个很明显的疑点,凌晨三点的时间段,刘亚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的后山?
我也问过刘亚的父母,他们声称因为工作的缘故,那天晚上他们并不在家,并不清楚这件事情。
家里的监控只拍到刘亚凌晨两点十七分的时候从家门走出,凌晨两点四十分的时候出现在距离学校后山500米的一个监控里,而这个监控锁在的路段时通往后山的唯一路径。
再之后,我们就接到报案发现了他的尸体。
凌晨两点,这个时间段,学校已经不允许学生进入,家里的管家和仆人也早已经睡下,只剩下别墅门口的保安。
据保安的反应,刘亚出去的时候神色自然,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开心。
没有人知道刘亚要干什么,问了他身边要好的同学,他们也并不知情。
他越过了学校的防护栏,躲过了保安的巡逻,千辛万苦,神神秘秘,是要干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看起来还有些开心,是在开心什么?
很快,我们就找到了答案。
技术部门破解了刘亚的手机,我们在其中找到了谜底。
十四号早上刘亚给一个名叫姜早的人发了信息:
「你晚上要是不来,你以后就死定了。」
那个叫姜早的人回复:「好的。」
我们对姜早做了背调,她是刘亚的同班同学,一个家境贫寒的女生,凭着优异的成绩考上市三中这所贵族学校,靠着学校为她免除学费和分发的奖学金才得以度日。
她父母早年车祸双亡,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和她相依为命,奶奶身体也不好,只能靠着捡废品和做手工来卖点钱补贴家用。lv
我们立刻约见了姜早。
「15号凌晨两点到四点的时间段,你在哪?」
姜早是一个瘦弱的女生,面容皎好,但是脸上挂了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她胆子很小,从我们找上她再到现在,她一直都一副怯懦的样子。
姜早浑身一抖,颤着声音:「我在家里。」
「有谁可以证明?」
「我是和我奶奶一起睡的,她可以证明。」
犹豫了一会,她又开口:「但是我奶奶身体不太好,你们能不能别吓到她。」
我们没有回答,接着问下一个问题:「刘亚约你去后山做什么?」
听到这话,她惊慌地抬起头来看我们,又迅速地下头,像只惊慌的小鹿。
我们狐疑地对视一眼,在高压的逼问下,姜早终于说出了实情。
「刘亚约我凌晨去后山,要和我做……做……爱……」
审讯室的空气突然凝滞,我和同事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震惊。
姜早哭得厉害:「他一直欺负我,打我,用烟头烫我。」
她挽起袖子,还拉低了衣领。
白皙的皮肤上遍布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有不少烫伤留下来的新新旧旧疤痕。
「这些都是他干的,他还逼我脱衣服,拍我的照片,还说我如果不听话就把照片发出去。」
姜早的眼泪接二连三地落下,同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还递上一包纸。
我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你既然这么怕他,那你那天为什么不去赴约?」
姜早哭的更厉害了:「我不想去,我不敢,我就是被他打死也不想和他做那种事情。」
沉默了半晌,我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那天晚上放学后就呆在家里,哪也没去吗?」
姜早有些惊恐地和我对视一眼,声音颤抖:「是的。」
我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看不出一丝破绽。
「可是学校的师生都反应刘亚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人,不像是能干出你说的这种事的人。」
姜早开始崩溃地大吼:「他就是这样的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见她情绪激动,我又换了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她一下子愣住,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没用的,我试过的,没用的……」
审问完姜早,我们排除了她的嫌疑,就找人送她回家了。
我看着技术部刚从刘亚手机里刚找出的视频和照片,眉头紧锁。
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家境贫寒的普通女生对首富之子来说,确实是很好的取乐对象。
我们又看了一遍监控,事发当天学校的监控只拍下了刘亚一个人的身影,而且搜证科的同事也在刘亚房间里发现了香烟,各种不法视频等。
事实证明,刘亚并不像其他师生口中说的,是一个良善的孩子。
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其他人畏惧他父亲的势力,不敢说出实情?
不过我们已经无暇顾及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了,因为我们抓到了凶手。
巡逻民警在学校附近碰上了一个疯子,他衣衫褴褛,裤门大开,身高和年龄都符合我们对嫌疑人的描写,民警便将他当场逮捕。
把他送到队里后,我们对他的指纹和DNA进行了检验,确定与现场发现的精液,指纹同属一人。
由学校的老师认出了他,说他是一个疯子,也不会说话,脾气暴躁,经常在学校附近晃荡,有时还会猥亵路过的小男孩。
动机充足,证据链充足,现场也只发现了疯子和刘亚两个人的痕迹,所有证据都指向疯子一人。
目前已经可以基本还原整件事情的案发经过,刘亚在学校后山约见姜早,姜早没有赴约,刚好被精神失常的疯子撞见,疯子对刘亚上下其手,刘亚反抗,惹怒了疯子,疯子将其杀害。
好像可以结案了。
可我总觉得少点什么,这件事真的这么简单吗?
首富之子的死法竟然会这么潦草?
带过我的老师傅或许是看出了我的疑虑,让我不要多想,有时候犯罪的本质原本就很简单。
抓到凶手,我们按照流程把案子递交给检察院,由他们进行下一步的审理。
媒体们很快就得知了消息,一时间,疯子杀了首富之子的新闻传遍整个大街小巷,让人唏嘘不已。
不仅如此,就连刘亚在学校欺凌同学的事情也被爆了出来,媒体们顺藤摸瓜,把刘景东给刘亚善后的事情一并挖了出来。
一时间,刘景东名下的企业风头无两,股票大跌。
我本以为这件事到这就已经经结束了,却没想到这才是一切罪恶的开始。
刘亚案子庭审后的两个月,风波已经渐渐平息,也有其他企业取代了原本刘景东公司的业务,城市的治安管理进一步加强,校园反霸凌的讲座也开遍了各所中小学,一切都是新生。
可就在这时,市三中又发生了命案。
死者是市里知名企业家李成刚的一对双生子,哥哥叫李星日,妹妹叫李星月。
这次的案发地点并不在市三中,而是在城北的一栋烂尾楼里。
这栋烂尾楼原本是由景东建筑承建,但在刘景东的公司因为舆论开始走下坡路后,这里就被搁置了。
这片工地周围没有居民楼,平日里鲜为人至,还是一个小姑娘遛狗的时候被狗挣脱了绳索,才追到这里发现了尸体。
小姑娘被吓傻了,带着狗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大喊死人了,这才有路人报的警。
等我们赶到现场时,工地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有不少好事的群众聚在那观望,直到听见警车的鸣笛声才散去些许。
初步勘察了现场,可以推断出兄妹两人是一前一后从顶楼摔下,造成多器官破裂,当场死亡,死亡时间在三天前的晚上十点到十一点。
顶楼没有任何的围栏和扶手,只要一不小心失足跌落,就很少会有生还的可能。
在接到报案前,本市恰好刮了三天的台风,瓢泼大雨,冲毁了现场大部分证据。
不过幸好,我们还在现场发现了第三个人的脚印。
半枚男性的脚印,出现在底层的楼梯上,覆盖在李星日的脚印上。
我们查遍了周围的监控,终于找到一个可疑人物。
兄妹俩于晚上九点十一分有说有笑地出现在道理监控里,前往烂尾楼的方向。
而他在十点四十七分出现在道路监控里,往烂尾楼的方向走去,又在十一点零八分的时候再次出现,脚步慌乱地离开。
他很有可能就是这半枚脚印的主人,也有可能是本案的嫌疑人或者目击证人。
在连续两天不眠不休的工作下,我们终于找到这个人,经过比对,那脚印确实是他的。
我们赶到他家里的时候,是他妈妈开的门,看见我们的到来,他似乎并不意外。
「林子君,请和我们走一趟。」
林子君,市三中学生,目前就读于高一六班,也是个靠成绩进入市三中的学生,家庭贫困,和姜早如出一辙。
据学校里的同学反应,林子君很内向,平常也不主动找人搭话,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不过从上学期开始,他就和李氏兄妹俩走的挺近的。
审讯室里的他沉默得诡异,始终不敢抬起眼睛看我们。
「林子君,二十六号晚上十一点,你在哪里?」
「我、我在城北盐西街的烂尾楼里。」
「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我闲的没事干,到处走走。」
我沉下声音:「林子君,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找你,你最好不要对我们撒谎。」
林子君沉默半晌,终于抬起头:「如果我说出实情,你们会相信我吗?」
「我们只相信证据。」
他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长吁了一口气:
「是李星日,李星月他们两个人叫我过去的。」
我刚和同事对视一眼,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他们两个人平常在学校就欺负我,让我给他们跑腿,还天天挑我的刺。」
「他们就是看不起我这种穷学生,仗着自己老爹是学校的董事就让我做这做那。」
「我要是不按他们说的做,他们就威胁我要让学校开除我的学籍,被三中开除的学生时没有学校会收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听他们的话熬到毕业。」
林子君越说越激动:「像他们这种人,就是死一百次也是活该,死不足惜!」
我迷了眯眼睛:「所以你就杀了他们?xmb」
林子君大吼:「不是我杀的!我去那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你确定吗?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负法律责任。」
「我确定,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呼吸了。」
林子君咽了咽口水,冷静下来,开始讲述整件事情的经过:
「二十四号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找到我,说让我二十六号晚上十一点去城北的那个烂尾楼找他们,他们也没说要干嘛,我不敢多问,就按照时间去了。」
「等我那天晚上到那里的时候,我就看见他们两个躺在地上死了,旁边还流了一大摊血。」
「我上去探了探,已经没有呼吸了,我就跑了。」
「为什么当时不报警?」
刘子君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我害怕,我怕你们为了讨好权贵把我当成凶手,那我这辈子就完了!」
我抿了抿唇,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
「现场除了你还有别人吗?或者说,你知道他们还有见其他人吗?」
刘子君摇了摇头。
审问结束,我们就让刘子君离开了。
刘子君所描述的一切都与我们目前发现的线索相吻合,目前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实刘子君就是凶手,只能说明他在案发时去过现场。
而且短短二十一分钟的时间,他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杀害两个人,现场也没有第四个人的痕迹。
而且那天晚上已经开始下雨,也有可能是两人在夜色里,没看清楚,不小心失足坠楼。
我们也调查了兄妹两人死亡前一个月的行动轨迹和交友范围,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总而言之,目前没有证据能给这件案子定性成谋杀案。
李成刚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他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把自己活活害死。
这个案子确实存在诸多疑点,比如我们无法证实刘子君所说的是否都是实话,比如为什么兄妹两出现在烂尾楼的时间会比刘子君早那么多?
秉着有疑必查的原则,我们并没有立刻把这桩案子定性成意外,而是继续寻找突破口。
与此同时,这个案子在网上经过了几天的发酵,已经被推上了高潮。
更有甚者扒出了他们欺负同学时录制的视频,钻胯,骑马,脱光衣服鞭打,各种行为令人发指。
都是同一个学校的知名人士子女遇害,很难让人不把他们联系到一起,而且他们都有霸凌同学的行为存在。
而对于这件事,局里也派出了专门的人进行调查,发现他们在学校霸凌的同学不止三两个。
一石激起千层浪,开始有网友说这是报应,一定是仗着家里有钱,父母能保住他们就开始肆意妄为,打压家境普通的学生。
和上一起案件一模一样,李成刚的公司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就连学校的声誉都有所下降。
有人骂市三中专门讨好官宦子弟,对普通学生不闻不问,只会拍达官显贵的马屁。
可骂归骂,除了名声不太好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影响,时间一长,大家也就都忘了。
我们走访了这些被李氏两兄妹欺负过的学生,他们都说李星日和李星月没有找过自己,他们还都说李星日和李星月都该死。
他们的恨意很强,也不太愿意配合,除了草草几句不是我,不知道以外,什么都不肯说。
除了姜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