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回来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雪,我娘哑着嗓子说渴了,让我给她倒杯水。
我娘缠绵病榻多时,就死在了这场风雪里,然后我被接回了府里,不久之后就被父亲送去给三皇子做侍妾。
如今我重活一世,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
但是,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回我娘。
趁雪还没下大,我忙找出积攒的一些碎银子就出门。
十里外的西林山上有个西林静园,听说有个大户人家公子在那里养病,我想去讨些能用的药材。
过去的时候大门敞开着,我进去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便心急地径直走到内院去寻人。
整个院子寂静无声,只有雪落在树枝上的簌簌声。
许是已经搬走了,我的心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一把将我拽进了旁边的厢房里,我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人死死摁住,抵在墙上。
一张脸陡然出现在我面前,发黑如墨,脸白的像外面的雪,一双眼睛没有一丝神采,睫毛上眉毛上都结了霜,冰冷的好像一个雪人,他目光停留在我脸上,也是冷冷的,像狼锁定了猎物。
我慌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一口咬上了我的唇。
他的唇也好冷,是咬,不是吻。
是捕食者面对猎物时破了粗暴又急切地索取,我试图反抗,但是力量远远不够。
他甚至都没有睁眼,就预判了我反抗的动作,一只手掌锁住了我的双手,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后脖子。
我的唇很快破了,陌生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口腔。
他脸上那一层冰霜化了,整个人好像渐渐有了温度,贪婪地吮吸舔舐我唇上的血。
我没那么慌了,发了狠,也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趁他愣神之际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
跑出园子之后没多远,我看到一头鹿倒在一旁,刚刚被人割了脖子放了血,那血流了一地,还微微冒着热气。
我吓的腿发软,连滚带爬回到了家。
没有药,没有大夫,我终究还是没能救回我娘。
重活一世,命运的轨迹似乎并没有改变。
我害怕又茫然,如果命运无法更改,那我重活一世的意义在哪里?
很快,我被接回了忠义伯府。
忠义伯府世袭了几代之后,到我父亲这就只剩下个空架子。
我的嫡母谢氏生了嫡长姐之后再无所出,我爹于是一口气娶了五房小妾,但是这些年却只生了八个女儿,没一个儿子。
我是第八个,我出生之后,我爹气疯了,看都没看一眼就把我们母女扔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
伯府的庶女们像一件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被打包送出去,做他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我的姐姐们已经都被订出去了,就剩我这个在庄子上的漏网之鱼。
这时候的三皇子魏淮已经被圈禁半年了,身体一直不太好,一度在死亡边缘徘徊,需要一个新娘冲喜。
前世,我爹满心欢喜地把我送了过去。
回府之后,我爹很敷衍地见了我一面,这是我出生后第一次见他。
然后他立刻花钱请了人教我琴棋书画,女红刺绣,试图抢救一下,将来好把我卖个好价钱。
上一世我以为这是他对我的补偿,学的非常认真,这一回我要彻底摆烂了。
在我一盆冰水泼向教我礼仪的张嬷嬷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扯着我去见我爹。
我看到了我爹身边的贵客谢砚知,顿时觉得透心凉。
他就是西林静园里的那个吸我血的公子。
那张冰冷嗜血的脸,还有雪地里那头血肉模糊的鹿,不时还会出现在我梦里,让我心惊胆战。
谢砚知出自顶级豪门士族陈郡谢氏,我嫡母的娘家虽也姓谢,但是跟陈郡谢氏其实八竿子打不着,我爹厚着脸皮硬凹才攀上了点关系。
谢砚知是三年前的新科状元,本来以为从此一路青云,却不知为何三年前他突然消失了。
现在,谢砚知却突然以远房亲戚的身份出现在伯府小住下了。
上一世谢砚知是本朝最年轻的同平章事,但是上一世无论是忠义伯府还是我,都不曾跟他有过任何交集。我只隐约听说魏淮有好几次动了废掉我的心思,是被谢砚知给压下去的。
命运的齿轮显然已经发生了改变。
张嬷嬷还在控诉我孺子不可教烂泥扶不上墙。
我脑袋嗡嗡的,低头转身就想跑,被我爹叫住了。
他没像往常那样吹胡子瞪眼骂我,而是淡淡地让张嬷嬷下去,转而和颜悦色地看着我「昭尔,来见过谢公子。」
谢砚知含笑看着我,褪去了疯狂病态的他,看起来也是个十分不错的谦谦君子。
都是错觉,看见他我就觉得脖子发凉。
我忐忑地向他行礼问安,转身要走又被我爹拦住了。
我爹居然让我带谢砚知领略一下京城的风土人情,一尽地主之谊。
这京城,我一个刚从庄子里回来的乡巴佬,我能有多熟悉?
我爹就想把我塞给谢砚知,他对我没有丝毫掩饰,话说的很直白,威胁的很直接,要么我把谢砚知拿下,要么就嫁给广安侯做续弦。
广安侯,论年纪,他都能给我爹当爹了。
府里马车早就准备好了,我硬着头皮问谢砚知想去哪里。
谢砚知微微一笑,说:「听说潭心寺的菩萨十分灵验,在下正欲前往祈福。」
潭心寺是皇家寺院,是我前世为数不多的有着美好回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