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东岭军区。
‘历史上第一支勘探黄金队成立,唯一女兵巾帼绽芳华!’
江岑恩看着宣传部拟好的军报标题,皱起了眉。
“李主任,能不能别把我写进这篇报道里?”她忍不住提议。
“那怎么行!你可是全国军区唯一的黄金队女兵,是得载入史册的,而且还能激励更多的人,为我们的祖国做贡献!”
李主任拍了拍她的肩:“听说你们下个月就要出发了,可得好好跟徐团长告别,你们夫妻本来就聚少离多,这次分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呢。”
听到这话,江岑恩怔了瞬,嗯了一声后打了招呼便走了。
回家属院的路上,正好碰上战士们下训。
她想找徐朝霖说一下自己准备出任务的事,可找了半天也没见着人。
平时他都是等战士们都走完了才离开的,怎么今天……
江岑恩揣着满肚子疑惑回到家,却看见平时穿作训服的徐朝霖换上了西服,正对着镜子板板正正的系着领带。
见她回来,他立刻朝她招招手:“你回来得正好,帮我系一下领带。”
江岑恩面露疑惑,但还是上前帮他系好:“你不是不喜欢穿西服吗?怎么……”
“春燕同志那边有个采访需要我出镜,她穿的得体,我也不能太糙。”
说这话时,徐朝霖眼中满是笑意。
江岑恩心头一顿。
沈春燕,一年前从首都报社调任过来军事记者。
最近一个月在写徐朝霖的专访,所以她几乎每天都会来军区。
一开始她采访徐朝霖也就半个小时,现在基本最少也是两个小时。
江岑恩帮他系好扣子,迟疑开口:“朝霖,我打算回原部队……”
没成想话刚说一半,徐朝霖就变了脸:“不行,你在卫生队待的好好的,又回去干什么?”
江岑恩一噎。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徐朝霖立刻软下态度,劝道:“我不是想干涉你的决定,我只是看不得你吃苦,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可当兵的怎么会怕吃苦,又那会不受伤呢?
江岑恩想反驳,徐朝霖却揉了揉她的头:“时间来不及了,我不能让春燕同志等久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
江岑恩看着男人急匆匆却又带着期待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和徐朝霖父辈都是军人,两人是在大院里一起长大的。
从一起入伍到处对象,再到结婚,一切理所当然。
徐朝霖很爱她,总怕她受伤,一直想让她调去卫生队或者通信营。
她也很爱徐朝霖,为了不让他担心,就主动要求调去卫生队,离开心爱的原部队。
她一直认为她和徐朝霖感情深厚,夫妻恩爱。
可直到沈春燕的出现,江岑恩第一次从徐朝霖眼中看到汹涌澎湃的渴望。
那是一种仿佛‘全世界中我只看到你’的专注和深邃。
她坚信徐朝霖对婚姻的忠诚,却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自己。
相识二十五年,结婚四年,他们好像从没问过对方‘你爱我吗’……
江岑恩眼眶渐红,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转头看向墙上的挂历。
1983年12月1日。
她撕下这个月的第一页。
撕完这个月,她和徐朝霖就要面临一场无期限的分别。
当天下午,江岑恩回到原部队,开始出发前的训练。
大家原以为她在卫生队待了几年,体能会下降,没想到最后的训练结果比所有男兵都要优秀。
队长忍不住夸赞:“岑恩,你不愧是我们军区最出色的女兵,身体素质还是这么强悍!”
说着,他语气多了分感叹:“其实我们都没想到你还会调回来,毕竟这个任务比以往都要艰巨。”
江岑恩满头的汗,目光分外明亮:“为了国家建设,无论多艰巨我都要去。”
听到这话,队长欣慰地点点头。
一下午的训练,让江岑恩暂时忘记了和徐朝霖之间的问题。
下了训后,她一如既往去食堂打饭回家。
可直到天黑,徐朝霖才迟迟回家。
当看到桌上凉透且没有动过的饭菜,他诧异看向江岑恩:“你还没吃饭?”
江岑恩看着他:“采访很重要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徐朝霖脱下外套走过去:“春燕同志的钱包被扒手偷了,我帮她追了回来,她为了表达谢意,就请我吃了饭。”
顿了顿,他突然觉得不妥,转头握了握江岑恩的肩:“你可别胡思乱想,首长跟我们一起吃的。”
四目相对,江岑恩看到徐朝霖眼中好像仍残留着不舍。
是因为相谈甚欢的采访,还是因为结束了今天和沈春燕的见面……
徐朝霖扯下领带后准备回房:“赶紧吃吧,我换身衣服去夜训。”
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江岑恩一时没忍住心里的惶恐,突然问:“朝霖,你爱我吗?”
徐朝霖脸上闪过抹愕然,旋即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头。
“明知故问,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对你什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是军人又是军嫂,要大度,别乱吃干醋。”
说完,他径自回房间换衣服。
江岑恩僵在原地,目光逐渐黯淡。
她问的很直白,可徐朝霖没有直接回答。
二十五年来,她第一次看不透这个男人。
江岑恩没了胃口吃饭,但为了不浪费粮食,她还是把饭吃完了。
次日。
起床号还没响,徐朝霖就出门了。
江岑恩又没来得及跟他说自己要出任务的事,只能等两人回家的时候再说。
但她也打定了主意,即便徐朝霖不赞同,她也要坚定自己的选择。
中午,江岑恩从食堂打了饭回家属院,没想到碰上大院里的外号‘大喇叭’赵婶。
“岑恩,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最近都没见你跟徐团长走一块儿了,夫妻俩闹矛盾了?”
赵婶挎着菜篮,直接跟她走在一起。
江岑恩一时哑然:“……他最近训练忙。”
赵婶‘嗐’了一声:“得了吧,现在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他跟报社来的那个新记者走得近。”说着,她语气多了分警告:“你可注点意,小心自家男人被狐狸精勾走!”
听到这些话,江岑恩心里很是不舒服
而赵婶丝毫不觉得冒犯,反而越发来劲:“不是我说,你们结婚这么久也没要个孩子,你得知道,孩子才能套住一个男人的心……”
江岑恩无奈打断:“赵婶,我心里有数。”
谁知赵婶诧异看着前方,又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胳膊:“你自己看看你心里有不有数吧。”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江岑恩瞳孔骤然一缩。
宣传栏前,徐朝霖正扶着沈春燕的肩,两人目光相对,好像张照片被定格了一样。
江岑恩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赵婶子按捺不住,扯着嗓子大喊。
“徐团长,你媳妇在这儿呢,搂错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