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北原军区卫生院。
身为医生的贺雪妩站在病房里，柔声开口。
“15床沈同志，明天就是预产期，今晚好好休息。”
交代完后，她才合上病历本回到办公室，正好到了下班的时间。
她挎上背包走出卫生院，一抬眼，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乔令州。
男人一身棕绿军装，剑眉星目，脊梁挺得又直又正，在铺天盖地的风雪中，屹立得如同一颗松树。
模样比她最后记忆中的他，要年轻许多。
贺雪妩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脸颊被刀片似的冷风刮疼。
直到现在，她才有了一些重生回到十年前的真实感。
和上辈子一样，乔令州不论多忙都会来这里接她下班，然后一起回家做饭。
只是此刻，她心里却甜蜜不起来。
因为哪怕他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再柔和，可经历过上辈子的她，到死才发现，他从来没喜欢过她。
出神时，乔令州抬步走了过来。
高大的身躯挡住她眼前一部分光线：“在想什么？”
贺雪妩的思绪飘回了上辈子，脱口而出：“在想，我们离婚吧。”
贺雪妩嫁给乔令州，是遵了爷爷的命，守了他们老一辈的约定，也是因为她喜欢他。
上辈子婚后，乔令州对她很好，甚至好到挑不出丁点毛病。
可一场地震，她被困在废墟下三天三夜。
被救出来之后才知道，他这三天一直在陪隔壁家的程宁宁，丝毫没想起他还有自己这个妻子。
程宁宁心智不全，智商停留在十岁，并且父母双亡，只剩下个奶奶相依为命。
乔令州多帮衬一点，贺雪妩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后来她发现程宁宁是装疯卖傻，就是为了纠缠乔令州，甚至要取代自己。
于是她大闹一场，却不幸出了车祸，死不瞑目。
再睁眼，贺雪妩就莫名回到了十年前。
呼啸的风在耳边刮过。
贺雪妩看向乔令州，却不想刚才他根本没听清她的话：“你说什么？”
贺雪妩顿了瞬，摇摇头：“没事，我们回家吧。”
乔令州也没追问，上前为她拉开了吉普车的车门。
回去的路上，两人始终沉默。
贺雪妩看着窗外白茫茫雪一片，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会一同乘车回去，可不会和彼此讲一句话。
刚结婚那阵，她明明一下班就有很多事想和他分享。
但他除了点头，便是轻轻的一声“嗯”。
渐渐的，这车里越来越安静……
贺雪妩无声攥紧手，可那刺骨的寒意好像还是钻进了骨头缝里。
她只能用力，更用力……直到麻木盖过了疼。
很快，车停在军属大院外。
两人刚一下车，院里洗菜的大婶就乐呵呵地看来：“乔旅长，又去接媳妇儿下班啦？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乔令州淡淡一笑，点头示意。
贺雪妩的心口却有些发酸，因为这段婚姻，也只剩一个美好的表象了。
推开家门，乔令州拉亮了电灯泡，像往常那样问她：“小雪，今晚想吃什么？”
贺雪妩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站在桌边看向他：“令州，我们谈一下……”离婚的事情。
可话没说完，隔壁突然传来什么被打翻的声音。
乔令州脸色一变，立刻拿了隔壁的备用钥匙奔了过去。
隔壁不止有“智力不全”的程宁宁，还有年迈的程奶奶，他过去看看也应当。
贺雪妩便站在原地等，可等了好久也不见人回来。
她找过去，见门敞开着便伸手推开。
“令州？”
下一秒，却见那个装疯的程宁宁只穿着一件吊带背心，一件不到膝盖的短裤。
此刻正紧紧抱着乔令州！
贺雪妩狠狠一怔，当即僵在了原地。
哪怕是已经决定和乔令州离婚，可看着他和别人贴得如此亲密，她还是像被抓住了心脏。
门撞在墙上的声音让两人同时看来。
但乔令州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松开程宁宁。
程宁宁还更紧地抱住乔令州：“州哥哥陪我玩，陪我玩！”
几乎是瞬间，回忆灌上来。
上辈子，程宁宁就是靠着装疯卖傻，无数次和乔令州亲密接触。
最后更是因为她，自己才会和乔令州吵架，导致意外车祸死亡。
贺雪妩越想越气，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上前一把拉开了程宁宁。
程宁宁嘤咛一声，瞬间红了眼眶：“好疼！州哥哥……她抓的我好疼！”
乔令州见状紧蹙眉头：“小雪，宁宁心智只有十岁，她什么都不懂，你这是干什么？”
这样的话，他上辈子也说过。
贺雪妩舌根往上泛苦，用力攥紧了手，想要把真相说出来。
可又明白，程宁宁装了这么多年都没露出破绽，乔令州一定不会信。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贺雪妩摁住有些疼的头：“令州，这边要是没事我们就回家吧，我有话和你说……”
一旁的程宁宁打断了她，再次攀上乔令州的胳膊：“我饿了，州哥哥，吃饭，我要吃饭！”
乔令州便对贺雪妩说：“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吧。”
然后就回去拎菜，在程家的厨房里忙活起来。
没一会儿，乔令州端了两个菜出来。
然而这两个菜没有一样是贺雪妩爱吃的，全是程宁宁爱吃的菜。
贺雪妩早已没了胃口，看到自己的丈夫处处以别的女人为先，更是喉咙发紧。
也更加觉得，决定离婚是正确的选择。
“你们吃吧，我不饿。”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回了自己家。
听着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贺雪妩脸色苍白了几分。
她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些刺耳的声音。
七想八想着，在思绪的漩涡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贺雪妩迷迷糊糊地醒来，身旁空空如也。
只有旁边略显凌乱的被褥告诉她，乔令州曾回来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睁开眼身边没有乔令州的踪影。
不过没关系，以后他不在身边的日子会更多，她总会适应的。
她压下心底的一点失落，起身洗漱后去了卫生院。
一上午都在查房中度过。
查完最后一个病房的情况，贺雪妩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她捂着胸口冲进卫生间，扶着洗手台就是一阵干呕。
跟来的护士先是紧张地关心，见她没什么大事，才半开玩笑道：“贺医生，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