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的定情之物,不是被你扔茅房了吗?”
我万没想到,时隔几年,沈舟白还记得当年我俩闹掰的事,当即堆起满脸笑:
“好好的,大人提什么茅房,实在有损您芝兰玉树,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模样。”
他似没料到我谄媚的话说来就来,微愣了下,有些不自在地错开眼。
反倒是那把我摊子撞翻的姑娘大声嚷嚷起来。
“这不是淮州首富之女崔大小家吗?为何变成一副寒酸落魄样,让我都认不出来了。
“当年你处处欺负我跟舟白哥哥,现在又阴魂不散来纠缠。劝你死了这条心,舟白哥哥才懒得搭理你。”
这话说完,那些来凑热闹围观的人全都议论纷纷。
“怎么淮州首富家的姑娘会来京城摆摊?”
“我听说,他家为了做皇商行贿,早就被抄了家。”
“当年狗眼看人低,现在遭报应了吧,真是活该。”
眼瞅着就要被口诛笔伐,我赶紧对着沈舟白行了个礼。
“民女做点小买卖艰难谋生,大人您那个……爱民如子,就替您未婚妻把钱还了吧。”
听到“未婚妻”,那姑娘面露得意。
也不待沈舟白说话,随手扔下一块银子。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洒在地上的热汤和卤料里。
“要钱是吗?自己去捡。”
我听那银子落地的响声,少说也得有五两,够我卖大半个月卤面了。
“好嘞,谢姑娘赏。”
没有犹豫,我双手就伸进还冒着热气的汤水里,摸索了一会儿,捡起银子。
姑娘看我这落魄样,神色越发得意畅快,过去拉了拉沈舟白的袖子。
“舟白哥哥,咱们走。”
可沈舟白一动不动,盯着我被烫得通红的手上。
眸光如山涧深潭般深不见底。
我被看得心里发毛,把手缩到身后,又赶紧笑起来。
“状元大人真是大人大量,民女祝您前程似锦,跟这位姑娘百年好合,早生贵……”
话还没说完,他忽地甩了下长袖。
转身又上了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中,我取出床头箱子里的小布包,数了数最近攒的钱,再加上今天的银子,又凑够十两了。
过些日子可以去军营看看林昭了。
上次见面,他说军中要提拔名校尉。
他骑射武艺样样好,若能再多些银两打点,就更好不过了。
等他混出名堂,我也不用再这么日日辛劳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早,我照常推着小车去街边卖面。
可因为昨天沈舟白的事,我算是在这条街上出了名。
路过的人都对着我指指点点,一上午也没什么生意。
我不由有些着急,卖力地吆喝起来。
“好吃便宜的面啊,现卤的猪下水,肥嫩味儿足。”
正喊着,不远处走来两个穿金戴银的姑娘。
一个正是昨天把我摊子撞翻的。
她叫杜玉琼,早些年以沈舟白表妹的身份寄住在我家。
现在果不其然,成了他的未婚妻。
只见她走到我的摊子前,对着身旁的另一个姑娘笑得满脸讨好。
“薛小姐,就是这个摊子,说什么做的面舟白哥哥最喜欢吃了。”
那薛小姐扫了一眼,很是嫌弃。
“油腻腻的,舟白怎么会喜欢这个?”
这时,杜玉琼又丢过来一块银子。
“还不赶紧煮面,给薛阁老家的千金尝尝。”
我看着那明晃晃的银子,吞了吞口水。
“民女做的这等粗糙吃食,怎敢给薛小姐吃。”
银子虽好,但我也得有命花才行。
“让你做就做,推脱什么!”
可杜玉琼却不依不饶,薛小姐取出银箸玉碗,指了指。
“做好了,放在这里面。”
我无奈,把手用皂角洗了好几遍,小心翼翼煮起了面。
出锅后,薛小姐随意吃了几口。
“也不过如此,没什么特别的。”
说完,将面倒进泔水桶,和杜玉琼一起走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有些胆战心惊地收起了方才那块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