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进武宁侯府时。
嫁妆箱子压弯了九十九根扁担。
肖书杰挑起喜帕时,烛火在他眼底碎得很温柔。
「莺娘,此生我定不负你。」
他说到做到。
这三年里,他待我一直体贴有加。
虽我至今未能为他诞下一儿半女。
他也并未因此苛责我。
而是到处帮我搜罗补药。
可天不遂人愿。
子嗣没求到,夫君也要没了。
几日前。
肖书杰突发恶疾,口吐鲜血,整个人倒了下去。
这一倒。
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临死之前。
肖书杰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
「莺娘……」
他的声音破碎。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是我福薄……不能与你白首了……」
我慌忙用绢子去堵他嘴角。
可血怎么也止不住。
染红了帕子,也染红了我的袖口。
「我已和母亲商量好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从旁氏过继个哥儿给你……咳咳……你……你有依靠……」
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
我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一块。
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强忍着泪水,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夫君,一定还有救的!你别放弃!」
可他只是摇头。
握着我的手,几乎要将我的手腕捏碎。
「应我……」
他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却仍执拗地盯着我。
「否则……我死不瞑目……」
我终于崩溃。
泪水夺眶而出。
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夫君,我应你。我全都应你。」
他这才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
手指也一点点松开。
最终,无力地垂落在床沿。
我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喉头一甜。
一口热血喷洒在他的脸上。
「夫人!」
在丫鬟银莲的惊呼声中,我陷入了黑暗中。
再睁眼时。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银莲见我醒来,连忙端来一碗温热的参汤,眼圈红得厉害。
「夫人,您可算醒了。您已经晕睡了一天一夜,可把奴婢吓坏了。」
我勉强撑起身子,接过参汤,却一口也喝不下。
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
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银莲见我神色恍惚,低声劝道:
「夫人,侯爷的后事由老夫人操办,都安排妥当了,就等着明日出殡了。老夫人特意嘱咐下人们不要惊扰您,让您好好休息。」
我听得心里一沉。
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婆母年事已高,身体一向不好,平日里连走路都要人搀扶。
如今却要独自承受丧子之痛。
还要操持这些繁琐的后事。
夫君在九泉之下,必定也会怪我吧。
不行!
我得去再去看看他……
我猛地掀开被子,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
双腿却虚软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险些栽倒在地。
银莲连忙扶住我,声音里带着哭腔。
「大夫说了,您这是急火攻心,得好好静养才行!」
我推开她的手,强撑着站稳。
声音异常坚定:
「你不必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银莲见我执意如此,只得取来一件素白的外衣,轻轻披在我肩上。
「夫人,夜里风凉,您千万当心身子……」
我点了点头,慢慢走出房门。
夜风迎面吹来,卷起廊下的白幡,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一路安静得可怕。
连平日里值夜的婆子都不见踪影。
走到灵堂前,我的心猛地揪紧。
又气又怒!
这灵堂居然却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我不过才昏睡一日。
府中的下人竟变得如此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