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才笑眯眯地开口唤道,“师傅,你怎么过来了?”
凌风真人见她还有心思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姑奶奶,小祖宗,今日是你最后一次在山上算卦了,你能不能给师傅一个面子,别再整出幺蛾子了,安心算完今天的卦咱就下山,成吗?”
见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小弟子浑不在意地坐在蒲团上,慢悠悠地扇着风。
凌风真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谢澜是他收的第五位弟子,明明长得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却偏偏让他头疼不已。
小丫头原本很有天赋,但自小却懒得很。
将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子冬有雪,要想读书待来年贯彻到底。
每天尽琢磨怎么吃喝玩乐。
这么多年过去,卜算法术样样稀松平常。
原以为她这辈子就这么当一个纨绔道姑。
没想到却在两年前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但成了玄术天才,算的卦回回精准。
而且也一改以前吃喝玩乐的懒散性子,时常下山给人看相算卦。
连带着他们三清观的名声也响了起来,来求卦的香客络绎不绝,香火也比以前旺了不少。
这本是好事,可是这丫头偏偏每次算卦都要闹出点事情来,观里回回赔的钱都赶不上收的香火钱多。
让他既头疼又无奈。
谢澜看一眼虽然气恼,却依然不忍心重责自己的师傅。
抬头扫了一下大殿中央供奉的祖师爷塑像,手中的羽毛扇往凌风真人的方向扇了扇。
笑眯眯道,“师傅,你看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气性还这么大?当心气出个好歹来,你偷偷酿的那些好酒可就要便宜给师叔了。”
见凌风真人气得瞪大了眼,谢澜无辜道,“师傅,闹出那些事,这也不是我的问题。就像方才那对夫妻,女的成亲多年怀不上孩子,她过来找我算卦她今生能不能有孩子。
我不过是将卜算出来的卦象如实告诉她,她有一子一女,他们夫妻两个就打了起来。”
凌风真人吹胡子瞪眼。
她说得是没错,那妇人是有两个孩子。但却是她的夫君偷偷养的外室所生。
那妇人听她告知此事,本就气得不轻。
可他这徒弟唯恐天下不乱,还揭穿那男子养外室所花的费用,靠的全是挪用妻子的嫁妆得来。
又火上浇油,将那男子暗中挪用家中铺子的货款,逛窑子、赌博等事情,通通都曝了出来。
那妇人气得顾不上家丑外扬,当着一群香客的面,揪着她丈夫就不管不顾打起来。
虽说谢澜说的没有半句谎言,那妇人气头上顾不上多想。
可等她出了气,回头想起来,怪罪谢澜将这事当众爆出来让她丢了脸。
万一她是个不讲理的,揪着这事让他们道观赔偿,还不知又要赔出多少银子才能平息。
毕竟像这种事,这两年来屡见不鲜。
凌风真人又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可你说话就不会委婉些?那些可说可不说的事,实在没必要漏出来呀。
小祖宗哎,嘴上积德也是一种修行啊……你这心直口快的脾气,到时候下山回了府,可怎么是好?
你自小被家人送到三清山,十几年不管不顾,你那一家子……怕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尽管背后非议别人,不是君子所为。
可想到小徒弟家人的所作所为,凌风真人实在是不齿。
提起谢家人,凌风真人忧心忡忡,但谢澜对那一家子却没有什么感觉。
只因她不是真的谢澜。
她本是现代人,年纪轻轻赚了上百亿身家,却身染重疾。
得知现代的医疗水平也治不好之后,她从医院出来,没有回家等死。
而是去了有1600年历史,素有“天下第一仙峰,世上无双福地”美称的三清山,准备在那如仙境一般的地方度过最后的日子。
没想到等她在三清福地大殿里,给三清祖师爷上完香后,突然一头栽倒。
等她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大周朝谢家一位小女孩身上。
原主也叫谢澜,是谢家长房谢长亭的闺女。出生没几天,爷爷喝醉酒跌下河里淹死了,奶奶包氏紧跟着摔断了腿。
没多久,谢家二房三房也跟着出了几件乱七八糟的事。
因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谢澜出生之后,包氏认定是她这个赔钱货命太硬,克亲克友。
怕她克死一家子,于是决定将她放到尿桶里溺毙。
谢澜娘亲苏氏本就体弱多病,生闺女时又伤了身子,得知婆婆要溺死孩子,怕护不住她,只能偷偷托人将她送到了三清山。
送走孩子没多久,苏氏就死了。
但苏氏没想到的是,她体弱多病,生的孩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还没等送到三清山,那孩子就没了。
谢澜穿越过来,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身体,但也继承了她克亲克友的命格。
谢澜在三清山寄养了整整十四年,谢家从没有人来看过她。
直到一个月前,谢府突然来信,要将她接回京城去。
算着日子,来人今天应该就要到了。
如今这惹是生非的丫头要离开了,以后总算再不用天天担心道观被人拆了。
凌风真人高兴的同时,想到那谢家十几年来对谢澜不闻不问,这突然间要将她接回去,
又难免忧心。
尽管这两年谢澜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但毕竟是他从小养大的弟子,情分自然非同一般。
臭不要脸
见凌风真人忧心忡忡,谢澜知道她是关心自己。
摇着羽毛扇,笑嘻嘻道,“既然师傅如此担心我,那我不走了,留在三清山给你养老送终,可好?”
听到养老送终四个字,凌风真人眼角抽了抽。
虽说他年纪一大把了,可身子骨还算硬朗,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可若是这丫头真要留下来,依她这两年惹祸的本事,他怕是很快就可以被送终了。
生怕谢澜真的要留下来,凌风真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罢了罢了,虽说你在三清山已经住了十几年,但总不能让你住一辈子。你如今也快及笄了。回去也好,让你爹好好给你挑一门好亲事嫁人生子,过正常日子。
记得修心养性,可别再像在三清山一样三天两头闹出幺蛾子。”
警告完了,凌风真人又忍不住殷殷叮嘱,“你大师兄和师姐都在京城,你回府后,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去找他们帮忙……”
见凌风真念叨起来一副滔滔不绝的架势。
谢澜只好安抚道,“师傅别担心,我会当心会注意,不会被人欺负了去。若是有麻烦,我就去找大师兄和师姐他们撑腰。”
凌风真人见她听话,想到她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没再多说。
摆手道,“去吧,将今天的卦算完,你就跟谢家的人回去,以后好好过日子。
为师还有许多事要忙,就不送你了。”
凌风真人云淡风轻,谢澜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丝不舍。
但她什么也没说,扫了一眼祖师爷的塑像,朝她师傅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开了。
谢澜面上没有不舍,心中也没有丝毫难过。
因为她此去,并不是凌风真人所以为的,回去嫁人生子,一去不回。
只是这话就没必要告诉师傅了,免得他老人家太过“高兴”,当着众香客的面捶胸顿足大哭。
毁了他岌岌可危的得道高人形象。
看,她可是师傅最有孝心的弟子。
凌风真人并不知道谢澜心中所想,否则怕是都等不及谢家人到来,就忍不住将她打包丢下山了。
谢澜走出大殿,原先打架的夫妻,已经不见踪影。
大约是被观里哪个师叔或师伯给劝走了。
没亲眼看到那男子被他夫人挠了多少道血痕,谢澜暗道一声可惜。
许是见她把那对夫妻的秘密都曝出来了,那些心里有鬼的香客心虚,生怕自己身上的秘密也被她曝个精光。
趁她不在,早就跑了。
留下来的香客不到一半。
不过谢澜也不介意。
反正算完今天的卦,她就要去京城了。
京城瓜多,以后不愁祖师爷不满意。
特别是那些权贵人家的瓜,挖出一个能带出一串。
光是想一想,谢澜就无比期待。
只要祖师爷满意了,她的小命就稳了,不用担心活不过及笄。
谢澜摇着羽毛扇,慢悠悠地走向之前的卦摊。
……
三清山脚下。
谢滢喘吁吁地看着望不到头的台阶,柳眉紧蹙。
原本见这三清山的景色美轮美奂,她一时心血来潮,想要靠双脚上山,顺便欣赏沿途的美景。
但现在她后悔了。
这三清山景色虽美,但太高了。
她爬了快一个时辰还没到顶,累得双腿发抖。
这么高的山,也不知那个灾星如何忍得住,一住就是十几年。
见谢滢累得不行,一旁的柳氏心疼不已,不忍心让她再受累。
叫身旁的婆子去雇了两台滑竿,让轿夫将她们抬上山。
大半个时辰后,滑竿在三清观停下。
看到眼前人潮攒动的场景,柳氏眉头紧皱。
原以为这三清观冷冷清清,香客寥寥无几,没想到香火如此旺盛。
谢滢看到如此多的香客,也一脸意外。
将随行侍候的婆子唤了过来,“你去看看,前头那么多人围着,是在做什么。”
那婆子心中也好奇,见柳氏没阻止,快步上前挤进人群。
没多久转身回来。
“大姑娘,那些香客是在算命。算卦的是一位道姑,听说她的玄术非常好,她算的卦,卦卦都很灵验。”
谢滢心中一动,转头看向柳氏。
“娘,我也想算一卦。”
谢滢虽然没细说,但柳氏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知道她是想算一算自己的姻缘。
尽管她不认为这三清山的道姑真的算卦灵验,但想到滢儿跟着她大老远从京都过来,路上吃了不少苦,哪里忍心拒绝她。
柳氏朝人群看了一眼,发现那些香客不过是些普通老百姓。
她也忍不住动了念头。
趁机算上一卦也好,正好让她看看那门亲事是否能成。
这里远离京都,没有人认识她们,不怕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影响女儿的闺誉。
示意带来的丫鬟婆子上前将那些香客挤开,柳氏带着谢滢走了过去。
目光落在人群中的道姑身上,柳氏和谢滢同时眉头一皱。
这道姑长得也未免太好看了些。
母女两个正打量着。
坐在马扎上的妇人,突然激动地朝那容貌昳丽的道姑道。
“三清观果然是有上千年传承的道教,仙姑,您算的卦真是太灵验了,以后您就是我们刘家的恩人。”
“仙姑,您的仙名叫谢澜可对?等我回家,立刻请人给您刻一个长生牌位,保佑仙姑长命百岁,福寿双全……”
柳氏眉头一皱,这道姑竟然是谢澜那个灾星?
原本还不信,可见那道姑非但没有否认,还笑眯眯应下那妇人刻长生牌位的话,柳氏又气又恼。
“谢澜,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抛头露面也就算了。竟然做出神棍的行为蒙骗大家。
谢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不赶紧收手!”
见谢澜手边摆着一堆铜钱,柳氏又义正辞严道,“把你骗来的那些钱,通通退给人家,一文也不许留下。”
谢澜本在跟妇人说话,闻声抬头,看到面前穿戴华贵的母女,眉头一挑。
这是她那从未谋面的继母和继妹?
谢滢没想到那些香客夸赞的道姑,竟然是她那个克亲克友的大姐。
见谢澜不说话,谢滢一片好心劝道,“大姐,你怎么能骗人……”
话刚出口,突然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谢滢的话,“你才是骗子。”
“老骗子,小骗子,臭不要脸。”
哪个贱民敢骂她们?
柳氏母女一脸怒气,转头四顾。
看了一圈没找到骂她们的人,反倒是周围的香客齐齐仰头看向旁边的一棵大树。
俩人跟着仰头,看到树上骂得正欢的鹦哥,柳氏和谢莹脸色一阵扭曲。
骂她们的,竟然是一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