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脸上还带着笑，看着周楠松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让我听不懂的语句。
侧门里走进来的几个人，都是上学时候霸凌过我的人，现在他们出现在我人生重要时刻，每个人脸上都如释重负，笑嘻嘻看着我。
只有我觉得如坠冰窖。
「小瑜，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其实这么多年，根本没有什么霸凌的事。当时是我特别爱你，他们为了让我英雄救美，才假装欺负你的。」
「宋瑜其实我们都是假装欺负你的。」
「你跟周楠松能有今天还得感谢我呢。」
说话的女生叫李薇，我记得她。
她在会考的时候往我笔袋里塞纸条，考试铃响起，她跟老师举报我作弊，害我失去了那一次考试成绩，还被全校通报批评。
她会把我的书扔到脏水桶里，还会在寒冷冬天往我身上泼水。
「宋瑜怎么不说话啊？」
「惊喜的找不到北了？」
这个男生叫程阳。
他带着人把我关在学校小礼堂，用订书钉钉穿我的指甲，把我的校服裤子剪碎，说我是勾引人的贱货。
「你不会还计较以前的事情吧？那不都是为了帮周楠松追你么。」
「你那时候就知道好好学习，要不是我们，你能开窍喜欢周楠松么？」
这个是我的同桌江路回。
他在我的椅子上涂胶水，趁我午睡把我的头发剪掉，知道我最害怕蜘蛛以后，他在我的书包和课桌里放了蜘蛛，强迫我让蜘蛛爬到手臂上不许动。
每一个人，每一张脸我都记得。
他们家境好，就算每天作恶多端，也一样前途光明。
那时候我被这些太子党霸凌，班级里的同学为了不惹麻烦，也没人敢理我，连老师都对我的遭遇视而不见。
只有周楠松，每一次都会在我被陷入绝境的时候过来帮我。
在我自卑敏感痛苦的青春期里，周楠松像一束透过乌云的光，给了我一瞬喘息之地。
我一直都觉得，他是我的救赎。
但现在，我突然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周楠松才是我不幸人生的始作俑者。
我看着他，沉默许久，久到在场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我才突然笑出声。
轻柔浪漫的音乐混着我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楠松，这可真是一个好大的惊喜啊。」
周楠松激动地把我抱在怀里。
「宋瑜，你现在知道我们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了吧。」
以前他的拥抱让我安心，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我垂着眼睛，神色一片冰冷。
「是啊，太不容易了。」
「我本来都想要放弃了。」
周楠松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呢，怎么可能放弃！」
身后的人也跟着起哄。
大家都在笑，只有我好像被抽离出了这个房间，冷静又阴暗地注视一切。
在我爸妈车祸身亡的那天，我曾想跟所有伤害我的人同归于尽。
但周楠松找到了我，他帮我办理了父母的身后事，还带我一起逃课去乡下看奶奶。
那是个不太热的夏天，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旁边，周楠松劝我放下过去。
「你不能活在痛苦里，小瑜，你爸妈看你这样也不会安心走的。」
「你不要怕，有我在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你没有家人，我就是你的家人。」
多美好，多浪漫。
我真的以为，他是我悲惨人生中唯一的光。
原来这么多年，我都在跟害死爸妈的始作俑者同床共枕。
想到这里我就恶心的想吐。
我推开周楠松急匆匆地跑进卫生间，反锁门以后拧开水龙头，激烈地呕吐起来。
太恶心了。
哗哗水声中，我听见门外周楠松和李薇他们在叫我名字。
「宋瑜？」
「周楠松，你不会给人家弄怀孕了吧？」
「反正都求婚了，怀了就怀了呗。」
我没有说话，洗了一把脸，镜子里映出我的脸。
苍白，冰冷。
和我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辙。
打开手机，我给一个陌生号码发了条短信。
【你想找的人都在这里】
发送完地址，我擦干脸走出门。
「小瑜，好点没有，身体不舒服么？」
我摇摇头：「没有，我就是太激动了。」
李薇跟程阳对视一眼，眼底淡淡恶意。
「宋瑜命真好，周楠松这种家境愿意你娶你。」
「你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我勾了勾唇，垂下睫毛，掩去眼中寒意。
「是啊，我命真好。」
能在这一天知道真相，所有仇人都聚集在一起。
原本，我都准备放弃报仇，去看心理医生了。
「周楠松，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一切，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我想我们都会在这里度过一个终身难忘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