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夫人喝茶。”妖娆柔弱的声音,就像魔音似得刺穿了唐瑾的耳膜。
“儿子给母亲请安。”一个七岁大的男童,一脸不情愿的低下了头颅。
“唐氏,你原本是一介商户女,能嫁入我们将军府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你可不要贪得无厌,要知足。”
“唐氏,当年我以定远将军的身份娶你入门,许你正妻之位,只是想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仅此而已,无关情爱。
玲珑是我心爱的女人,我不允许她受任何委屈,这杯茶,你喝了,我们皆大欢喜。”
凌乱的画像,刺耳的声音不断的变换着。
“瑾儿!爹来救你了!楚毅轩,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长姐!弟弟来带你回家!姓楚的,你背信弃义,害我长姐谋算我唐家,我唐笠在此发誓,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噗!噗!噗!”冲天的箭雨,朝着两道鲜血淋漓的身影射去,很快那两道身影怒目圆睁轰然倒地。
“爹!小弟!啊!!!”
女子嘶哑的嗓子,发出了凄厉悲怆的哀鸣,“楚毅轩!水玲珑!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唐瑾诅咒你们......”
“啪!”一道耳光声响起,女子被掀翻在地,“唐瑾,你的亲人都已经死光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来人!送她上路!”冰冷刺骨的男声响起,一碗穿肠毒药划过女子的咽喉,划破了她的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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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唐瑾浑身颤抖,下一刻,她猛然惊醒,入眼处,一片大红刺痛了她的双眼。
耳边响起了一道即久远,又熟悉的叫声,唐瑾试着张嘴,“侍书?”
“小姐奴婢在呢,您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就先靠着歇会儿吧,前面的筵席想来也快结束了。”
唐瑾的脑子混乱的跟个浆糊似得,她一把掀掉了盖在自己头顶的盖头,吓得侍书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看着屋内喜庆奢华的装饰,案上的喜饼,鲜红的双喜大字,还有那燃烧出噼啪声的龙凤花烛,唐瑾瞪大双眼僵在当场。
她,重生了!?
重生在八年前嫁入定远将军府的那一日。
下一刻,一股冲天的恨意刺破了胸腔,她仰起头,狠狠的咬着牙关,不让眼中的热泪流出。
一切都还可以挽回,一切都还可以重来,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小姐?您,没事吧?”侍书一脸担心的看着唐瑾,眼中全是震惊。
小姐自小性子恬淡,情绪从不轻易外露,今日这般到底是怎么了?
就这样过了良久,唐瑾才渐渐的平复了激荡的情绪,对站在一旁的侍书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侍书一看小姐终于恢复,便连忙上前回说,“小姐,已经戌时三刻了。”
“好,那帮我卸妆吧。”
说着,唐瑾一脸淡然的来到妆奁前,侍书连忙跟上。
抬眼看着铜镜里那张清雅出尘的面孔,侍书不敢耽搁,开始有条不紊的为唐瑾卸妆。
取下精美奢华的冠子,繁复的发髻很快被侍书的巧手一一打开,乌黑的秀发肆意的倾泻而下。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少夫人,天家前来传旨,老夫人请您移步前厅一同接旨。”
来人是这府里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老妈子,府里人都叫她向妈妈,在府中的地位仅次于管家刘福。
屋内的唐瑾听后,眼里闪过一抹冷笑,她走到门前,侍书刚要给向妈妈开门,却被她抬手打断。
“烦请回禀老夫人,唐氏瑾娘虽已与将军拜了天地,但盖头未揭,合卺礼亦未完成。
还请这位妈妈代为通禀,就说唐氏暂时还不便以楚家新妇的身份冒犯天家威严。”
说完,对侍书递了一个眼色,侍书会意,从袖笼里拿出了一个金花生递出门外。
向妈妈没想到唐瑾会这样说,正满面惊愕之际,一颗金灿灿的花生出现在眼前。
她瞪大双眼,飞快的接了过去。
一出手就是金花生,果然老夫人和将军千方百计的把这个唐家女娶回来是对的。
向妈妈眨着近乎贪婪的眼神,冲着门内俯身一拜,“那少夫人您好生歇着,老奴这就去回禀老夫人。”
“有劳妈妈了。”
待她走远,侍书才蹙着眉一脸鄙夷的关上房门回到里屋。
“小姐,您不去真的没事吗?那可是皇家传旨,万一怪罪下来,姑爷恐怕会过来找您......”
唐瑾垂眸冷笑,“放心吧,他们会找一个合适理由脱罪的,那个人,他也不会过来。
你让外面的粗使婆子们赶紧准备好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那个男人何止今日不会过来与她完礼,今后的几年内,他都不会再出现。
再说前院,也确实如唐瑾所说的那样,有些人,已经为她找好了合适的借口。
“新妇有疾?!那将军为何还要娶?”皇家天使陆公公愕然的瞪大了双眼。
楚毅轩身着大红的新郎服,俊美精致的脸上一派肃然之色,“救命之恩大于天,楚某又怎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倒是让公公为难了。”
说着,拿出一张银票,趁人不备塞进了陆公公的手里。
陆公公不动声色的收下银票,然后满脸钦佩的点了点头,“将军高义,即如此,那便请将军接旨吧。”
哗啦啦,楚家老少跪倒一地。
前来参加喜宴的客人们,都耳尖的听到了天使那句有疾之言。
再结合楚家新妇没出来接旨,很快的,定远将军府新娶回来的当家主母有疾,定远将军为了报恩才娶唐家女之事,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金陵城。
彼时,喜房内,侍书惊讶的张了张嘴,小姐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待侍书离开,房里只剩下她一人时,唐瑾这才幽幽的叹了一口长气。
为何老天爷不提前一天,反而要让她重生在与那个男人拜了天地,嫁入将军府的这一天呢?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她又笑了,其实这样不正好吗,要不然她要如何报上一世的大仇?!
楚毅轩,水玲珑,还有那个趴在她身上吸血的老虔婆,我唐瑾回来了!!!
想到上一世,也是天使前来传旨,她倒是去前院了,可惜走到半路又被人送回了喜房。
因为那个狗男人在天使面前,为博一个有情有义的名声,故意渲染她身体有疾。
到最后也没去喜房看她一眼,而是连夜出征,只给她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手书,让她相信君有旨,臣不得不从的无奈。
前世,她信了,常常夜深人静之时,拿出那份手书慰藉自己,并全心全意的打理将军府。
前世,她刚嫁入府中,老夫人就让她管家,她傻傻的以为老夫人喜欢她,才把管家权交给她。
即便发现府里入不敷出,连年亏空,也会动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府中,却不知这是人家早就谋算好的,为的就是她的嫁妆!
而她傻的甚至连嫁出去的楚家女都面面俱到,生怕惹老夫人不喜。
想到那个男人为了在皇帝的面前博一个为君分忧的好名声,私下传信让唐家拿出钱收购物资数次北上支援。
却在第八年边境大胜,班师回朝时,带回了一个女子,还有个七岁大的儿子。
这让她成了全金陵城的笑话,把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尊严狠狠的踩在地上践踏。
只因她是商户女,虽然他觊觎唐家的万贯家财,却偏偏以为他能娶她,是他们唐家以及她唐瑾莫大的荣幸。
念及种种,唐瑾只觉无比讽刺。讽刺自己就像猪油蒙了心,眼瞎心盲直到自己受制于人才认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而她前世就像中了楚毅轩的迷魂毒药一样,又蠢又天真,明明唐家有那么多的底牌,却被她生生的打烂。
这一世,她不会再给这个贪婪无耻,背信弃义,卑鄙下作的将军府花用一文钱。
甚至是这座府里每一个像吸血鬼一般,欺她辱她骗她用她的那些人,她都不会放过。
尤其是那个男人,为了窃取唐家全部家产,最后以她大病为由,骗取父亲和小弟入金陵城。
实则是设伏绑架,最后反手送给她一碗穿肠毒药。
现在想想,也许在一开始说她身体有疾之时,那个卑鄙的男人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让她死了吧。
唐瑾收回视线,看着身上这身火红的嫁衣,就像看着前世父亲和小弟惨死时流出的血,刺得她戾气突生。
等到侍书再回到房里时,只见原本火红的嫁衣,早已变成点点碎片洒满地面。
那触目惊心的红,就像地狱里沸腾的血池,让人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打扫一下,烧了吧。”
“是,小姐。”侍书深深的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唐瑾,眸底闪过一抹担忧。
想到自己刚刚偷听到的闲言碎语,侍书的脚步踟蹰了一下,唐瑾见此眉梢微挑,“怎么?是有事要跟我说?”
侍书抬起头,看着自家小姐那清冷如仙般的面孔,心底里顿时涌上一股怒气。
“小姐,刚刚奴婢出去一趟,听了一些不好的传言......”说着,双拳狠狠的攥起。
唐瑾瞧着摇头一笑,“该不会说将军府新娶回来的将军夫人,身体有疾吧。”
侍书一听不由瞪大双眼,“小姐?!您怎么猜到的?不是,奴婢的意思是......”
“不用紧张,我没生气,而且刚刚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嘛,他们会想出一个我不用出去接旨的理由的。
你看,人家不是已经给准备好一个现成的理由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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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唐瑾在侍书的服侍下,袅袅婷婷的来到主院给老夫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