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訦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转眼恢复如常。
傅知宥却没有错过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晦暗，心不由得发堵。
顾衍訦就这样害怕让宋予彤知道，他已经结婚生子了吗？
以前，她或许还想所有人都知道她与顾衍訦的关系。
可现在，她已经决定离开了，这层关系，再没了戳破的必要。
于是看着宋予彤诧异的眼眸，她又补了一句：“小昱的父亲在外省工作，很少回来。”
宋予彤点点头，眸中震惊褪去，笑着说了句真巧，就要低头和小昱打招呼。
“你好小昱，我是……”
话没说完，顾衍訦适时插嘴说：“搬家师傅把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该上去看看了。”
傅知宥知道，这是他害怕自己和小昱再说出什么，才想带宋予彤先离开。
看着小昱懵懂的神情，她心中一阵悲凉，却只能压下那股难受，攥紧了小昱的手。
“那你们忙吧，我不打扰了。”
说完，她带着小昱转身离开。
晚上，小昱已经睡下，傅知宥还在等顾衍訦回来。
她看着桌面上的离婚报告，心中滋味复杂，却没一丝不舍。
这段婚姻本就是一夜意乱情迷的错误，现在离婚，也算及时止损。
正想着，门口传来响动，顾衍訦走进客厅。
男人俊秀的脸庞被手机屏幕的光照亮，眉目中萦绕淡淡的笑意。
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只专注着低头打字。
傅知宥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像是浸入了凉水中。
顾衍訦很少看手机，更不会跟人聊得这么投入。
现在这样，她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在和谁聊天。
见他马上要进卧室，傅知宥赶紧回神叫住他：“顾衍訦，我有话跟你说。”
顾衍訦这才停下脚步，看向她的眼眸又恢复了淡漠，问：“什么事？”
傅知宥没在意他的冷脸，抿了抿唇，说：“我们离婚吧。”
她一双眼眸定定看着他，语气认真不似玩笑。
顾衍訦却眉都没皱一下，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能。”
傅知宥没料到他会这样回，愣了一下，还想说什么。
他却干脆地转身进了卧室，一句话终结两人的谈话：“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在单亲家庭长大。”
傅知宥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口像是塞了团湿水的棉花，沉闷而苦涩。
小昱在人前都不被允许叫他爸爸，跟在单亲家庭有什么区别呢？
离婚的事情不欢而散，傅知宥只能将离婚报告收好，找个机会让他签字。
第二天一早，傅知宥送完小昱上幼儿园，就去了医院。
就算距离她离开只剩不到一月，她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傅知宥刚到医院，正想去查房，却被护士拦下。
“傅医生，等会再去吧。你的患者老李头正跟儿子吵架呢，小心误伤了你。”
傅知宥愣了下，想到之前听人说老李的儿子好赌，败光了家产，现在还想要老人的治病钱。
每次儿子来，老李头都要被气得缓上半天。
可他本就年纪大了，有高血压和冠心病，不能动怒。
傅知宥心中担忧，打算去阻止一下。
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傅知宥吓了一跳，赶紧推开门，却只见顾衍訦把宋予彤护在怀里，脚边散落一地碎玻璃片。
他轻声安慰着宋予彤，却不顾自己胳膊上被玻璃片划开一个口子，正在往外溢血。
傅知宥耳边嗡的一声，看着那鲜红的血心神都乱了。
她勉强压下颤抖的心，叫来保安赶走了老李儿子，又确认了一下老李的身体没什么问题。
就拿了酒精和纱布去找顾衍訦。
可刚转过弯，就看到宋予彤已经在给他伤口上药。
她动作轻柔，眸中是掩盖不住的心疼：“很痛吧？其实你不用护着我，我自己能躲开的。”
顾衍訦却摇了摇头，温柔道：“没关系，只要你没受伤就好。”
傅知宥脚步一顿，看着两人温馨的模样，心脏好像被人捏住，酸涩溢满胸膛。
她……多余了。
傅知宥压下心中的酸涩，正要离开。
就听到旁边护士们的闲聊。
“从没见过顾医生对人那么在意，看来宋医生很不一样啊……”
“要是宋医生真能和顾医生在一起也好，他们多般配啊！”
这声“般配”落入耳中，仿佛尖刀狠狠插入傅知宥的心。
她脚步一顿，僵在了原地。
没人知道顾衍訦是她的丈夫，反而都称赞他与另一个女人般配。
傅知宥心中苦涩更甚，正准备装作没听见离开。
护士就看见了她，拉过来问：“傅医生，你也看见了吧？怎么样，顾医生和宋医生，是不是很般配？”
迎着众人的目光，傅知宥袖管中的手攥紧又松开，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确实般配。”
话音刚落，就听到宋予彤声音响起：“什么般配？你们在说什么？”
循声看去，两人已经包扎好伤口，走了过来。
傅知宥本想岔开话题，但护士抢先开口，打趣说：“傅医生我们都觉得，你和顾医生般配极了，是天生一对呢！”
此话一出，顾衍訦眼眸一暗，眉头皱起。
宋予彤也怔了下，连忙摆手：“你们误会了，我和衍訦不是……”
顾衍訦却冷声开口打断，看向傅知宥的眸中有些斥责。
“傅医生不去安抚病人情绪，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怎么有空在这里探讨别人的隐私？”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众人俱是脸色一变，气氛尴尬了起来。
傅知宥也怔住了，听着他话语中对宋予彤满满的维护之意，心像被尖锐的石子硌过一样刺痛。
他哪里在意这些事情？更不会这样当众下别人的面子。
如今他只是不想让别人说宋予彤的闲话罢了。
傅知宥几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可看着周围同事看向自己的目光，她眨了眨酸涩的眼，忍住泪意平静反问。
“顾医生这么维护，是因为真的对宋医生有想法，被说中了吗？”
话一说完，就见顾衍訦脸色一变。
宋予彤也着急，赶紧否认说：“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同学而已。”
傅知宥轻轻“嗯”了一声：“开玩笑而已，别介意。”
说完，她就借口还有病历要写，匆匆离开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才陡然一松，轻轻叹了口气。
傅知宥回想刚才顾衍訦听到宋予彤说只是同学时暗淡的神色，心口蓦地漫上一丝酸涩。
原来这么多年来，爱而不得的，不止她一个。
但想到自己即将去国外进修，她又重新振作了精神。
还好她已经决定离开了，这段狗血的戏码，她先退出了。
下午，傅知宥就拿着离婚报告去找了顾衍訦。
她敲门进去，就看见他正在给桌上的盆栽浇水。
神情专注，面容严肃，不像是侍弄花草，倒像进行一项精密的手术。
傅知宥脚步一顿，一时怔愣。
顾衍訦不是嫌弃花草招虫子，小昱想养多肉都不让吗？
怎么现在……
她眉头皱了下，就看见盆栽上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彤”字。
怪不得他这样悉心照料，原来是宋予彤送来的……
傅知宥心颤了颤，压下那股难受，将离婚协议书翻到最后签字的那一页，过去递到他面前。
“你把这个签了吧……”
话没说完，顾衍訦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傅知宥只匆匆瞥见一个“予彤”，他就立刻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宋予彤的声音传了出来：“衍訦，这里有个病人比较棘手，你能来帮我看看吗？”
顾衍訦眼中闪过一丝焦急，立刻站起身：“等着，我马上过来。”
他没挂电话，一手接过傅知宥手里的文件，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他匆匆离开，嘴上还忙着安抚那头无措的宋予彤。
傅知宥看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又看着手中离婚协议上龙飞凤舞的“顾衍訦”三个字。
万般滋味化为一声释然的叹息。
他们，彻底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