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这里臭死了,咱们赶紧走吧,一股鸡屎味还有发酸的臭味。」
莹师姐捂着鼻子,过来拽我的手臂。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蜷缩成一团,狼吞虎咽地吃着酸臭鸡食的乞丐。
那是我的师兄江敛升。
仙门世家千百年来才出一个的天纵之才,天资卓越,傲骨无双。
十五岁斩杀上古妖兽,拔牙铸剑。
十七岁负剑傲游天下,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独创剑法,天下间再无敌手,一骑绝尘,傲视群雄。
这样一个所有人都奉若神明存在的人,却在十九岁那年,遇上了人生中最大的劫难。
禾衿。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她是个很美的女人。
杏眼桃腮,明眸皓齿,师兄第一次将她领回宗门时,还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各个门室的弟子争相前去相看,在所有人的口口相传中,这个我尚未见到的女子被描述得美若天仙。
那年我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我和凌云宗所有的女弟子一样,喜欢江敛升。
我想没人会不喜欢那时候的他。
十五岁时,师兄便凭借斩杀上古妖兽梼杌一事闻名于江湖。
梼杌牙坚无不摧,是铸剑的绝好材料。
许多修仙界排得上号的人物都想斩杀它,用它的牙齿铸成这天下第一的宝剑。
但毕竟是上古凶兽,前来的人不是死便是伤,无一人将它收服,就连阿爹都不敢轻易去尝试。
然而师兄却拿着他把柄生锈的剑,与梼杌从白日战到黑夜,最终一招将其击杀。
说起来,他曾经的佩剑也是一等一的好剑,奈何师兄从不珍惜。
削水果,劈柴,泡水,他想起来就随便用布擦两下,大多数时候都是随一扔。
洛师弟曾痛心疾首地吐槽他:「这把剑跟着你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师兄随意地用剑削着一个梨,漫不经心地说:「这算什么好剑,只有那梼杌牙铸出来的剑,才能称得上是天下一第剑。」
那时候的江敛升,年少轻狂,肆意张扬,骨子里带着一股傲气。
他背着阿爹斩杀妖兽后,同门的师兄弟兴奋地上去围住他:「听说这梼杌牙铸剑乃是一绝,师兄,你得好好取个霸气的名字,说出去威震四方。」
江敛升却是毫不在意,只是弯下腰捡起地上一枝被斩落在地的红色赤桐花,淡淡道:「没想到杀它还费了些力气,只是可惜了这一地的花。」
后来他给那柄剑取名【折枝】,美名其曰祭奠那一地赤桐。
师兄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他想拥有天一下第一剑,便在十五岁那年拥有了天下第一剑。
他想成为天下第一,便也在那年成为了天下第一。
那日起,凌云宗因师兄一战成名,在修仙界宗门中排名迅速上升, 最终稳居第一。
因为他用赤桐树给剑命名,阿爹心情一好,便命人在宗门前后都种满了赤桐树。
许多宗门开始纷纷效仿凌云宗种赤桐,一时之间,赤桐树苗甚至价比金高。
每到初春时节,漫山遍野都是火红的赤桐花。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那时候喜欢江敛升,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他没有遇见禾衿的话。
其实我一直不相信师兄会喜欢上一个人。
就算师兄弟们将那个女子传得如何神乎其神,又说师兄对她如何如何特别,但莫名的,我就是不相信。
他周身自信潇洒又散漫的气质, 偏巧面容又生得极好。
长身玉立,芝兰玉树,惹得无数女子心神荡漾。
仰慕师兄的人很多,温婉的,骄纵的,美艳的,各个类型的女子我数都数不过来。
最夸张的一次,师兄下山一次,手里便被塞了数百封写满了少女心事的信。
面对这些,师兄常常仰天叹气,哀叹道:「再这么下去,我出门得戴面具才行了。」
洛师兄愤愤地在嘴里塞了几瓣橘子,幽怨地说:「你就知足吧,说起来我们也到可以婚配的年纪了,有人喜欢不好吗,结成道侣潇洒世间。」
江敛升挑了挑眉,笑道:「儿女之事哪有练剑有意思,比起一个爱人,我倒是更愿意要一个对手。」
那时候他天下第一的名号已经传出去很久了,别的宗门常常会有一些自视甚高的人前来挑战。
无一例外,都三招之内败于了师兄剑下。
身居高位太久了,难免觉得寂寥。
所以他对男女之事并不上心,只一心求一个对手。
我每日三更不到便起床练剑,每夜抱着剑谱入睡。
莹师姐常常担忧地说:「阿初,你倒也不必这么刻苦,你天资本就在我们之上,已经超越绝大多数人了。」
我摇摇头,坚定地说:「我一定要站到和师兄一样的高度。」
那时候的我想得很单纯,既然师兄想要一个对手,那我就拼命练剑,直到可以成为他的对手,和他站在同一高度。
可是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向来都是不讲道理的。
比如一心求强的师兄,最后爱上的,是看似柔柔弱弱,不懂任何功法的禾衿。
师兄这个人行事张扬,他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他也不屑于藏。
他可以为博禾衿一笑,豪掷千金买下无数人觊觎的冰山玉镯。
也可以寻遍山林,为她采一枝最红最艳的赤桐花。
更可以放下姿态,耐心的诱哄不知因为何事生气的禾衿。
那可是江敛升。
年少成名,万人敬仰的江敛升居然甘愿为一个女子做的这种地步。
一时间,禾衿成为了所有女子羡慕的对象。
我也曾羡慕过,甚至嫉妒过她。
那时候在众多师兄弟的眼中,我是个沉默寡言,眼里只有修习的剑痴。
他们聚在一起讨论江敛升和禾衿的事情时,常常不会带上我。
我明明心里着急得要命,却也只能假装不在意,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偷听。
所有人明目张胆地跑去看禾衿时,我偏不去。
等到夜深无人的时候,我辗转反侧,悄悄去了禾衿所在的那出别院。
没想到这一去,便发现了她的秘密。